阴冷的暗房里,跪着的人静静垂下眼睑,一动不动,像座雕塑。
潮湿坚硬的地板令她的膝盖不舒服,不过站在前面的那人,才真正令她胆寒与……心寒。
“可知罪?”
清冽而冷漠的一贯语调,如第一次见他时,他只一招,她便瘫倒在地上,他说:“可认输?”
天神一般的公子,对任何人都是疏远冷淡,却独独那个女人,撷得他所有温柔。
“属下知罪。”聂一绫答。
被车景连连三道“溪客令”召回来的聂一剑,此刻的惊骇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知道自家小妹倾心公子已久,可一直都自知之明,从不敢逾矩。钰王对无关之人和敌人狠戾,对下属却还是极好的。
可小妹这次的祸,当真闯得太大了。
聂一剑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求情,他背后已冷汗涔涔,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车景慢步踱至墙边,一袭白衣胜雪的光华,实在与这暗室不符,冷声问:“何罪之有?”
“罪一,属下不该欺瞒公子小霜的下落,欺上罔顾当自戕。”
“罪二,属下不该对公子身边之人下药,无故伤人当自废武功。”
“罪三,属下不该私会燕清使其身中吊魂香,擅自行动当自断筋脉。”
一桩桩,一件件,聂一绫说得如同吃饭睡觉,稀松平常,波澜不惊。
说完后,一室死寂。
她低着头,静静地等着不远处的那人发落,或生或死,早在她决定如此的时候,便置之度外了。
聂一剑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越聚越多,他几乎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气息了。
公子要处置小妹,为何召他回来?公子不是一向都使雷霆手段的么?何况……一绫的手段并不高明,可以说拙劣得很,公子怎会着了她的道?
越想,聂一剑越心虚,额上细汗聚成一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滑落。
啪嗒——
汗滴到地上的声音,在一室死寂中格外突兀。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聂一剑腿一软,膝盖如被重击,猛地跪倒:“一剑管教不严,请公子赐罪。”
车景回过头,双眸里一片深邃,聂一剑用眼角余光扫到一袭白袍,他明显地感到了……杀意。
“一剑,与你无关。”
车景虚扶一把,聂一剑立刻感到一股霸道的劲风袭来,却不是伤人,而是令他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站了起来。
“一绫,你们几个,跟着我有十三年了吧。”
聂一绫伏在地上笑了笑:“至今日,十三年一月零六天。”
“小霜的事,我的确有意逃避,否则,你七年前就没命了。”车景停顿一下,继续道,“你最不该的,是动了她。”
聂一绫脸色突变,眼神霎时凌厉起来。
“蓝蓝知道了燕清的身份,并未与我产生嫌隙,一绫,你……失望么?”
面对车景冷然的问句,聂一绫的心恍若被铁手揉搓着,咬牙无法开口。
她未料到,秦宋柯和高月蓝同时身中云雨粉,叶心及时赶回,而公子对秦宋柯未流露出半点杀意,否则,定会叫高月蓝心生嫌隙;
她也未料到,燕清在表明身份后,公子依然抛下重伤的燕清去低声下气哄高月蓝;
她亦未料到,这场婚礼依旧要举行。
她最没料想到的,是高月蓝在他心中已这样重要,比“小霜”这个心结重要的多,多很多。
聂一绫抬起头来,直视车景,眸中眷恋深深:“请公子赐死。”
她唇边带着餍足的笑意,死前,再看一回公子罢。
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带着仰慕和爱恋,毫不遮掩地,看一回罢。
斜飞入鬓的双眉,能吸走人心的双眸,微微上翘的唇角,英挺的鼻子……
一个人的五官,怎能生得这样好看呢?
公子,她的公子啊……
车景俊眉一蹙,他哪能不知道聂一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可除了爱到骨子里的蓝蓝,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别的女人。
他又不是相里誉,对谁都一脸温润,男人的温柔,就该用来独宠深爱的女人。
聂一绫看得大胆又无礼,似是破罐破摔了,车景无奈轻叹:“十三年……一绫,我本以为我已是铁石心肠了,却还是不忍。”
说着,车景缓步走到聂一绫身边,伸出一手覆在她头顶:“废去武功,除去记忆,让一剑带你走吧。”
聂一剑面露喜色,立即扑倒在地:“谢公子不杀之恩!”
车景刚要回转身,却见一道红影袭来,眉心微微一动,他已在聂一绫身后。
剑指夹起三丈红绫,轻轻一动,红绫登时粉碎,纷纷扬扬的血色,落了一地。
而聂一绫则在瞬间被聂一剑制住,他大喝一声:“小妹!你做什么!”
聂一绫没有理会他,白着脸看向车景:“为什么不杀我?”
“一绫,你知道,当初我为何让你选这软绵绵的红绫做兵器么?”
“公子是要告诉属下以柔克刚的道理。”
“不是的。”车景摇头,“母亲曾说,在她的家乡有种风俗,兄长送妹妹红绫,妹妹便能一生安康。”
聂一绫浑身一震。
兄长,妹妹……
她颓然闭眼,十几年前,从一开始,她就被判了死刑,除了妹妹,再无其他。
“二哥,放开我吧,如今我哪还有动手的本事。”聂一绫踉跄几步,捂着丹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公子武功太高,方才,瞬间已散去我一身修为。”
聂一剑心中咯噔一声,扶着聂一绫向车景深深一躬。公子要取小妹性命易如反掌,方才情况如此紧急,公子竟未动杀心,而是废了她武功……
公子变仁慈了。
聂一剑忽的鼻头有些酸涩,高月蓝,是高月蓝让公子变了这么多。一绫因她而犯下大错,却也因她捡回一命,世上的事,怎就如此让人无言。
“一剑,带她去找叶心,我已交代过,叶心会尽量小心。之后……安顿好她吧。”
聂一剑知道,这已是公子最大的恩典。
用金针***强行破坏记忆,极有可能令头脑受损,心智降至婴孩时期的水平,若是换了别人,主子不会动用紫玉神医叶心。
“公子大恩,一剑无以为报。”聂一剑对着车景虔诚三拜,带着聂一绫闪身离去。
车景长出一口浊气,手中握着相里誉八百里加急的信件,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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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狐大仙……景少爷……钰王殿下……咱能不能……别这么着急?”
飞驰的马背上,高月蓝咬牙切齿,在防止五脏六腑吐出来的同时,艰难地问身后的车景。
此时高队长无比怀念灰机火车地铁公交出租车,骑马除了逼格高,实在没有优点,尤其不防震是硬伤啊。
车景没说话,左手松开缰绳,贴上高月蓝后心,缓缓注入一股内力。
霎时浑身皆感劲爽,高月蓝终于眼睛不花了,虽然在时速一百八的情况下,眼睛花不花没什么关系——因为边上一切都是花的。
“钰王府的事有眉目了?”高月蓝问。
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车景虽然不说,但钰王府被血洗一事,对他的打击肯定很大,尤其是他母亲的牌位没保住,这个仇一定要报。
“此事我一直在调查,很快会有结果。”
高月蓝把头埋低,没办法,马跑这么快,太拉风了,张口就吃一嘴风。她一皱眉,喏喏道:“皇帝老头召唤神龙了?”
“嗯?”车景俯首,贴上高月蓝微凉的脸颊,“什么神龙?”
高月蓝白他一眼:“你是狐仙,不是神龙。”
狐仙粲然一笑:“夫人可被狐仙迷惑了?”
高月蓝:“……”殿下你再露出这种笑容,整条街都快被你迷惑了好吗?
“唔,看来狐仙修为不够,夫人不为所动,今夜本仙须得加紧修炼……”
高月蓝脸一黑,猛掐一把精虫上脑的某狐仙,既而自己愣住了,哎哎哎,这小腰,触感真是好啊……
车景咬住高色女的耳廓:“夫人莫急,日后有的是时间来摸。”
湿热的气息喷薄而来,高月蓝轻颤一下,讪笑着把手收回来,眼轱辘一转,问道:“就这么回帝京,会不会太张扬了?”
身后的男子,墨发白袍,风仪如画,他笑着说:“要的就是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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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真的很抱歉啊,更的比较少。(啊哒~反正也没人看啊~)
马上要考证了,每天都在刷题……每天都在学习,我生命中最美的两个字——学习,沉迷学习日渐消瘦,我这条命是学习给的……(啊哒~还装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