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门口徘徊了好久,高月蓝还是不能痛快地走进去看看。
照理说燕清是情敌,她歇菜了,自己得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下,可毕竟是因为她高月蓝先动的手,才引发燕清的险境。
高月蓝猛地摇头,哎哎哎,怎么又圣母白莲花了?
老娘应该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杀人如麻快意恩仇上等女儿红两斤熟牛肉的类型好吗。
“进去吧。”
车景搂着高月蓝小腰,慢步跨进了房门。
挣扎了一下,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卵用,于是高队长就放弃了。
她知道车景拉自己进去,是为了给她吃颗定心丸,明明白白撇清燕清,可她就是不太乐意。
在燕清床前站定,叶心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车景便拉着高月蓝在一旁坐下,端起莲心茶,愣了半晌却又放下了,缓缓叹息:“到如今……也有十六年了。曾经的愧疚,原来早就化为一份不可理喻的执念了。”
高月蓝脸色微变,长睫扑闪几下,叶心却似笑非笑地说:“认识你八年,终于肯说这一桩事了。”
车景不置可否,继续道:“我曾以为,是我害死了小霜,害死了在宫里唯一的朋友,我自责后悔,看到和小霜有任何相似的人,我总是想要保护她,却又害怕而逃避。我以为这样,是对小霜的罪赎。”
轻轻覆上车景的手,高月蓝英眉微皱,犹豫着该不该人五人六地说点心灵鸡汤,只觉得手腕被反扣,眨个眼的功夫,已经半倚在车景宽阔温暖的胸膛里了。
叶心眼皮子直抽:“白日宣淫,世风日下啊……”
高月蓝顿时羞赧,想推开他,却看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微微红肿的双唇,眼神里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刚刚才被强吻,再来一次实在……还是认栽吧。
“方才救她,是因愧疚,你就气得不理人。可我为你着急了好些天,也不见你说什么。”
高月蓝:“……”
这是一码事吗殿下。
她气鼓鼓又憋屈的小脸让车景心中一动,忍不住想要再一亲芳泽,他刚俯身下去,却听到床铺那头隐约传来嘤咛声。
凡是练过武的,都听得分明,高月蓝浑身一震,飞快推开了车景。
“阿景……哥哥……雅兰,阿景哥哥……”
长睫微颤,此刻,倾城之颜却是一片令人疼惜的白,远山黛眉紧紧蹙在一起,朱口喃喃,真真是个玲珑妙人。
叶心长出一口气:“总算是醒了,都过去了一夜,再不醒,可就枉费我那五成内力和这紫玉神医的大名了。”
斜看了一眼面若冰山的车景,叶心闷闷地想,虽说那续命的内息多半是车景输的,不过若是叫燕清知道了,说不定又想到山南海北去了,只好把功劳都揽自己身上。
“伤好了,我便派人护送你回帝京。”
燕清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回阳世间,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
她无力地扯扯嘴角,声如细蚊:“好。”
此时高月蓝已走至门口,抬脚之前,回头对叶心道:“师父,你看着就好,我……我先出去。”
车景没有阻止,待她脚步远去后,忽的心中一痛。
叶心重重叹息,摇摇头也出去了。
“当年……是我不好,抱歉。”
燕清蓦地睁大了杏眼,他知道了?
他竟知道了?!
是何时?何事?何地?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燕清的心口细细密密地疼,又痒又麻,好像被猫挠了又被滚烫的热油兜头浇下。
他知道了,可他不说,他竟是知道了也不曾提起一个字。
……呵,也对,说了又能怎样。
还不如不说。
“当年,我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跑去质问凌卉,她说你禁不住板子,已经……连尸体也火化了。”虽然极力克制,车景的声音却还是有微不可见的颤抖。
“我被凌卉重重打了一顿板子,昏死过去。执仗的太监以为我死了,就把我丢到了乱葬岗。咳咳……”燕清初醒,讲话费了好些体力,“昏迷了三天,我终于醒过来,爬出了乱葬岗。后来,帝京入云阁的妈妈收留了我。我……不敢再进宫,也不敢再去找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看着车景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模样,燕清却凄绝地笑了,缓缓说道:“入云阁是什么地方?进了入云阁,发生了什么,还用我说吗?这样的我,怎么还有脸再去找你?”
车景抿唇,盯了燕清一瞬,言语带着不可置信:“你竟觉得,我会介意这个?”
“你不介意,我却介意得很!在宫里的时候,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是低微卑贱的宫女,出了宫,我又做了青楼女子!我怎么找你?我要怎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咳咳……”
燕清情绪激动,牵动内里的伤,重重地咳嗽起来。
车景欲上前,伸出的手却又在空中顿住,半晌,收了回去。
燕清捂着心口,方才车景伸出又收回的手,她看得分明,心中苦涩更甚。
原来,已经这么疏远了么?如此……泾渭分明了么?
心中冷笑几声,喉头一阵腥甜,燕清猛地吐出一口血。
车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张,执起燕清皓腕,缓缓注入内力。
绵长,有力,精纯,带几分劲道的内力流至四肢百骸,燕清痴痴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掌。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如那俊挺无双的脸一般。骨节修长,指甲圆润有光,掌中因练武起的薄茧,如蹿起的火苗撩拨着心窝。
她曾见过他出手,招招带有凌厉之势,直掐死穴。
可燕清此时感到,这精纯的内力竟是温柔的,不伤自己一丝一毫。她虽为风尘女子,却也晓得,这般雄厚内息打入体内,一不小心便会使自己的身体承受噬心之痛。
想必……他还是在乎的罢?
所以知道了也不说,他在顾忌,在逃避。
疼痛缓解几分,燕清若有若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一年,我十四岁,你十六岁。虽然时隔九年,可你一踏进入云阁,我就认出你来了。你却没有认出我,都说女大十八变,毕竟九年过去了,我的容貌也变了许多。呵……当时真是……心中百感交集呢。说钰王纵情声色,我是抵死不信的,殿下是个世上无双的男子呢。”
“我没有认出你来,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变了,而是因为,你已不是小霜。”
燕清闻言脸色一白。
收回手,车景后退一步,面色却柔和了许多:“容貌会变,心却不会。心若是变了,眼神也会变。而我看到的,已不是小霜的眼神。”
燕清垂下眼眸:“死过一次的人,变不变是身不由己的。”
长久的静默。
不说话,是因为车景不知道说什么。
刚被逐出皇宫那几年,他几乎每天都会幻想,若是当初多个心眼,先带小霜走,就不会如此。
又或者,小霜大难不死,重逢时刻……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若是再见,必要护她安好。
现在终于相见,怎的高兴不起来?
那盒埋在树下的雅兰香该是依旧,可物是人非,当是最无力吧。难道留在回忆里的……才是最美好?
燕清长出一口浊气:“不知还能否叫殿下您一声,阿景哥哥?”
车景不答,不动,不做任何反应。
燕清忽的抓紧了床单,自嘲一笑,声音凄苦无比:“阿景哥哥,在帝京那几年,小霜一直,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多少次我想告诉你,我就是小霜,可……说不出口。你看我的眼神是那样冷漠,我情愿你以为小霜早已死了。毕竟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她……已是王爷心中的第一位了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车景终于有了反应,淡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她不是第一,是唯一。”
多深情、多温柔、多残忍的回答!
生生将燕清要问的“小霜可是排在第二位”梗在喉间,不上不下,恍若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
好容易忍住眼眶里的落泪,这泪却百转千回到了心间,将那颗孤独而悲怆的心腐蚀得千疮百孔。
车景亦不语。
他知道她是清冷孤傲的,不愿让她将自尊掰碎来铺一条坎坷的情路,唯有……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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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这段时间蛮忙的,所以更新比较少,7月20号开始会增加的。手头虽然有存稿,但是发上来之前我一般都会校对3遍以上,争取没有错字病句和逻辑问题,可能我个人强迫症吧。
不过我觉得这是对读者起码的尊重吧。
(啊哒~上天吧~憋说了你就是在给不更新找借口!)
我在想要不要把【作者的话】改成【今日啊哒】……
(啊哒~有这闲工夫你能多更新一点吗!啊哒~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