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阴沉沉的,心情就没由来的惆怅。叶心说,今冬的第一场雪不多久就要来了。
石桌上还放着叶心弄来的雪关酒。
酒坛子口开着,丝丝酒香弥漫在空气中。
这场景像极了一首诗。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大雪沉沉欲降的冬夜啊……
吃晚饭的时候尴尬得很,高月蓝没有尝这酒,现在倒正好遂了愿。
一杯酒下肚,喉头就变得麻麻的,胃里也好似要烧起来。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甩头,脑子都不清楚,眼神迷离了起来,耷拉着脑袋趴在桌上。
唔,这酒,原来是这么烈的么?
车景是恰巧在窗边看到高月蓝自言自语,又喝了酒的。
只是看她一杯就倒,实在忍不住从屋里走出来,跨出房门的时候,是心想着要冷嘲热讽她一番的。
这蠢货,不晓得谨慎二字么?自己以为四下无人,就将人皮面具摘了。
“你没喝过酒?一杯就醉了。”
高月蓝眼里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扫了一圈周围,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模模糊糊,若即若离的。
“哦……以前K姐不让我喝酒。”
“嗯?”
车景愣了愣,K姐是谁?
说到K姐,高月蓝眼角眉梢有了笑意:“我是被她收养的,K姐大我十八岁,她就像母亲一样照顾我。她总笑着说自己还年轻,让我叫她姐就好,可我知道,她是把我当成了她夭折的女儿。虽然从小训练很严格,可我知道她是疼我的。她不让我喝酒,说会误事的。”
“你都训练些什么?”车景笑吟吟地问道。
“哦,就是格斗啊,枪法啊,还有好多生存技能。哦还有历史,跟你讲啊,历史好难背的,尤其是那些年份。但是不背不行的,有些重要的日子记错了,历史搞不好就要改写了。对了,我还学了好多武功,不过大部分都失传了,我学的那些不是皮毛,就是东拼西凑的。”
车景听的云里雾里,高月蓝却因为酒力,打开了话匣子:“我总觉得自己有现代人的头脑,有先进的装备,就能完成所有任务。可是我好像太天真了,这世上好多高人,像我上次遇到的一个老头,武功盖世,往那一站,气场就能秒杀你。还有,去年的时候,有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他的医术实在太厉害了,把一个躺了四十年的植物人给救活了……跟这些人比,我真的很没用,对吧?”
有些话车景没听明白,但那一句“任务”却像锥子狠狠地刺了心窝一下。
她果真是细作么?
等完成了任务,就要回去该去的地方了吧。
是华风国,还是铁侯国?
她到过的这许多地方,遇到的这许多人,都是任务么?
那么……他呢?也是任务之一?
看没有人回答她,高月蓝越发难过:“你也觉得我很没用吧?跟你讲,狐大仙肯定也觉得我没用。他宁可受伤,也不愿意还手,就为了让我三招,怎么看都是在讽刺我。嘿嘿,不过,那都随便你们。我喝酒,喝酒。”说着又要伸手去拿酒杯。
“你醉了。”
手腕被车景扼住,高月蓝浑身都轻轻一颤。
她蓦地一笑,耷拉着脑袋,喃喃道:“其实……我知道的。我没有背景,只能当敢死队。什么狗屁特别行动小组!嘿嘿,不过是别人都不愿意执行的任务罢了。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危险得要死。他们都叫我高魔头,高玩命,可是……可是不玩命怎么行呢?那些要命的敌人,险恶的环境,我如履薄冰,可每次任务都去了我大半条命。这他妈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车景心中一疼,竟不知说什么好。
弃子,排挤,性命之忧……
这一切,他都有同感,却无法出言安慰,因为这个属于强者的世界,从来不需要弱者口中所谓的正义。
高月蓝打了个嗝,晃晃爪子,发现被钳制,嘟着嘴嚷嚷:“我要喝酒啦,你干嘛!我有钱,喏,你看。”
说着就在腰间摸来摸去,摸了一阵,又皱着眉说:“好像没带钱包。没事,我刷卡,嘿嘿,你看啊,滴——”
她小小的手掌在空中乱挥,却阴差阳错抓住了车景的手:“这POS机还热乎乎的,好玩,嘿嘿,嘿嘿……”
不知道她口中说的是什么意思,车景只觉得,她的小手柔柔的,软软的,指跟有四个薄薄的茧,在手背上蹭来蹭去,痒痒的,有些挠心。
“算了不喝了,破地方冷死人了,暖气也不给开,这么抠,迟早关门!”
她嘴里叽里呱啦抱怨着,又把手臂一伸,只听乒呤乓啷一阵响,桌上的酒坛子被打碎在了地上。
可高月蓝完全无视叶心的宝贝美酒,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晃了晃脑袋,咦,眼前这白花花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嘿嘿嘿嘿傻笑了几声,就朝着车景扑去。
“开空调了啊?好暖和。”
脸蹭着车景的胸膛,暖暖的鼻息打在车景的白袍上,嘴里又冒出一句听不懂的话。
车景手足无措,接着惊讶自己竟然没躲开,没躲开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没有推开她。
……唔,大概是因为她抓住了他的左手。
可右手好像是空的。
不不,是这蠢女人太重了,他一只右手可能推不开。
对,就是这样的。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突然有些心猿意马了。
她的头发……还有些香。
她的脸怎么这样红?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么。
真是蠢到家了,睡着了还张着嘴,是要流哈喇子么?
……叶心怎么搞了这么坛酒来,酒气还真是有些浓郁,怎么头昏昏的。
他大约是眼花了,亦或是被这酒熏的,竟然觉得她还有些好看。
有这样英眉的女子并不多。
这双原本明媚的眸子,现在很迷蒙,瞳仁里闪着水光。
那种烦躁和心慌又无声无息地潜上来,吞没他的理智。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如此在意她了?
他自认隐忍克制,从未动情,为何……才见她第一次,就害怕会再次失去她?
等等,再次?
车景闭目,思绪万千,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没有见过她,明明没有拥有过……
“唔……”
怀里的人嘤咛一声,车景回过神来,细细打量她。
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双颊绯红。
平时骂骂咧咧的那张嘴,现在倒是粉嘟嘟,挺好看的。
他突然好想……咬一口啊。
她睡着了,应该……不会发现吧?
自我催眠之后,车景低下头,慢慢地靠近了那两片诱惑人的唇瓣。
此刻他完全忘了曾答应相里誉,要斩断这份心思,继续做那个冷情狠绝的钰王。
此刻他的呼吸,从未如此急促。
三寸……
两寸……
一寸……
“哟,你小子终于忍不住了啊!”
然而叶心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
在一瞬间,车景极为尴尬地抬起头,然后把怀中的人丢向了叶心。
“哎,哎!”叶心手忙脚乱地扶着高月蓝,抱怨道,“这你的女人,丢给我干嘛!”
“她不是。”车景阴着脸道。
叶心朝着车景挤眉弄眼:“嘿,还害羞了啊?都怪我出来太早了,再迟个一刻,你就得手了。”
“咳咳。”
车景转过身去,假意咳嗽了几声,说道:“以后管好你的徒弟,不会喝酒还喝,喝醉了还撒酒疯,见人就往上扑。”
“你这话可不对啊,她肯定是见了你才往你怀里扑的,换成我,她肯定不这样。再说了,我只让纺竹抱。”
车景没管叶心,顾自走了。
心里却忖度着,若是换成别人,她也会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