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钰王府,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叶心刚给高月蓝把好脉,嘉莲殿外面就开始吵吵起来了。
他嘿嘿一笑:“小妮子,这女人竟然还活着?我还以为,你回来那天她就该见阎王去了。”
高月蓝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人家老爹是骠骑大将军徐尧,手里头五万兵马,我能在这节骨眼上给阿景添乱吗?”
“那你就让她每天在外头这么闹啊?”
“她也就敢在外面闹了。”高月蓝好笑道。
自从孟元明来嘉莲殿搞了一出**以后,嘉莲殿就成了禁地一样的存在,除了几个大丫鬟和管家,就连徐侧妃都不能随意进来,否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聂一刀就会手起刀落,咔嚓一下,就拜拜了您内。
叶心眼轱辘一转,起身打开了紧闭的殿门。
高月蓝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谁知叶心双手抱胸,贼贼地笑了:“小妮子,缩着干什么,出去迎敌啊,也好让我看看,你这钰王妃,究竟有多厉害。”
高月蓝顿时:“……”她还受着伤好吗?
“叶心,阿景没几天就忙完事情回来了,真的。”
叶心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这身子还得调养十几天,这期间他哪敢动我。”
“十几天之后呢?”
“那就之后再说吧。”
高月蓝:“……”
有这样的师父吗?为了看戏,竟然让身受重伤的徒弟去抛头颅洒热血……
殿门已开,徐空青的叫嚷声毫无阻碍地传了进来:“高月蓝,有本事你出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高月蓝狠狠地瞪了叶心一眼,默默踱步到殿门口说:“徐空青,有本事你进来。”
“你!”徐空青语塞了。
她倒是想进啊,可钰王明令禁止这嘉莲殿除了高月蓝,别的女人擅闯,直接就地正法啊。
徐空青鼻子都快气得冒烟儿了,却也没法子,最后索性叫丫鬟搬来一张凳子,一屁股坐下,“你今天要是不出来,我还就坐这儿不走了。”
高月蓝无语了。
这徐空青威胁谁呢,坐不坐这儿,跟她什么关系?
她翻了个白眼就要往回走,徐空青却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干嘛?”
“你……”徐空青皱着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为什么殿下独独宠你?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你了?”
——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你?
——你到底凭什么?
——钰王殿下为何独宠你一个?
……
类似的质问,高月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
她掰着手指头数,燕清、聂一绫、孟元明、唐临松、徐空青……
车景啊车景,才认识你多久,就给她整这么多桃花出来,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看着眼前这个为情所困的徐侧妃,她缓缓叹了一口气,都是为了爱情而已,只不过表达方式不同,如果当初车景选择的不是她高月蓝,她或许也会有此一问呢。
况且,徐空青真的不算坏人,而她高月蓝亦不是好人。
长期游走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她的心一半坚强,一半柔软。
比如之前狠狠扇徐空青的巴掌,比如现在对徐侧妃产生了无尽的同情。
大概是和车景相处的久了,她也变得人格分裂了吧。
她笑了笑,语调轻缓:“我在龙潭虎穴中挣扎时,你在闺阁绣花赏景;我与他历经风雨时,你在花园谈八卦嚼舌根。你自以为够努力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你那舞文弄墨的风情,怎比得过我与阿景出生入死结下的情?”
“什么?”
徐空青显然不是很能接受这番说辞。
叶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生死相托,不容易啊。”
徐空青却找错了话里的重点,她腾地上前几步,大声道:“我不是娇弱的花,身为骠骑将军的女儿,我也会武!”
对于她的会错意,高月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好笑地一挑眉,“你要跟我打架?”
徐空青昂着脖子:“是!”
高月蓝慢步走了出去,笑眯眯地说:“我只打人,不打架。”
徐空青面色一寒,冷笑道:“口出狂言!”
叶心有些担忧地在身后喊:“小妮子,你的伤……”
高月蓝摆摆手,示意他没事,转头对徐空青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能?你在奇怪,我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阿景。”
徐空青虽没有说什么,但她眼底的不屑已经表明了态度。
高月蓝耸耸肩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渣的。至少,对付你,太绰绰有余了。”
“大话谁不会说啊。”徐空青翻白眼。
“实话告诉你,之前我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只恢复了两三成,但是,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徐空青直接喷了:“噗哈哈哈……你确定?我可是入了真境,你呢?看你这样子……嚯,渐境中期吧,别说你受伤,就算你没受伤,也接不下我一招!”
高月蓝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徐空青好几遍,半晌才说:“看着没事啊,怎么就眼瞎呢……”
“哈哈哈哈……”
叶心先绷不住笑了。
徐空青气急,直接反手抽出了佩剑。
宝剑蹭一声出窍,她身形飞起,在空中舞了个华丽的剑花,口中娇叱,衣袂飘飘,招式煞是好看。
高月蓝:“……”
这是在摆pose等着人去杀吗?
徐空青人在半空,看着高月蓝呆愣的表情,不禁得意一笑,哼哼,吓傻了吧?
后悔也来不及了!
“接招!”
随着一声娇喝,高月蓝终于回过神来,身形暴起,桃花剑出,玄色残影一闪,残冷茶香拂过。
徐空青已被制住,白皙的脖颈上架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剑。
她愣了好一会儿,喃喃着说:“不可能!这是我的家传绝学飞江剑法,怎么可能被你打败……”
高月蓝无语地看着徐空青:“打架讲究的是稳准狠,你老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干啥?”
还什么飞江剑法,就算叶心的紫玉剑法也不顶用啊,她练的可是桃花剑法,还是双修的。
叶心眉目一亮,对着不知何时已进了嘉莲殿内的车景道:“太极心法果然厉害,徐空青再怎么说也是真境初期,小妮子还受着伤,竟然能一招制胜。用不了多久,她都能赶上我了。”
车景眸中有明显的自豪:“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叶心表示鄙视:“你那是教吗?你直接双修了。说真的,上个床就能修为大进,怎么有这么好的事?车景,要不我也跟你双修吧,你看我,其实姿色也不错的,这脸多俊啊……”
车景:“……”
忍无可忍,他直接大步走出了嘉莲殿。
明媚的阳光照下来,桃花剑剑芒闪烁,玄色劲装的女子,泼墨的发,唇红齿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气四溢,看到他出来,仿佛心有灵犀般抬头,浅浅一笑。
爱意像星星,缀满银河。
这一刻,车景感觉心跳都骤然停顿了。
这么耀眼的女子,是他的,是他的蓝蓝。
是他一个人的蓝蓝。
“阿景,这么快就回来啦?”
高月蓝一个熊抱就扑了上去。
车景双臂一展,将人箍了个结结实实,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想你,就先回来了。”
“青蚨钱庄的事情呢?会不会耽搁?”
车景却面色一沉,道:“你受着伤,还敢动手?”
高月蓝蔫着脑袋,小声说:“立个威嘛……虽然没有人明说,但是我知道,钰王府还是有很多人不服我的。”
车景没好气地一捏她的翘臀:“心眼真多。”
“见过殿下。”
两人正打得火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冒了出来,正是被无视了许久的徐空青,徐侧妃是也。
车景看也没看她,抱着高月蓝就转过身,跨步走进大殿,关门。
徐空青死死咬着嘴唇,任泪水大滴滚落。
那个她仰望了那么多年、爱慕了那么多年的钰王殿下,无情、决然地转身,竟是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叶心长叹一口气:“说什么钰王风流,其实他是一根筋,认定了小妮子,心里就再容不下别人。你又何必……”
叶心越走越远,徐空青却是死活不信。
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
一心一意,一生一世,怎么可能?
日日对着同一张脸,怎么会不厌呢?
======
嘉莲殿内,车景紧紧拥着高月蓝,久久不放。
高月蓝被抱着心口发疼,但她没有推开他。
她敏感地嗅到了一丝悲伤。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
“阿景,如果说出来会好过一些,你就说出来。如果你觉得埋在心底更好,我不会再过问。”
车景双臂一松,吻了吻她的额角:“蓝蓝,你怎么能这么懂我。”
高月蓝挑眉:“我不懂,难道徐空青懂?”
“醋坛子。”
车景笑着蹭了蹭她的鼻尖,继而敛了笑意,轻声道,“我只是……为母亲觉得不值。”
“嗯?”
高月蓝满脸疼惜地等着他说往事,结果车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快结束了,找了这么多年,长生宫终于有了眉目。”
“真的?在哪儿?”
“具体在哪儿还不知道,但是师父正在布阵,多试几次,总会有办法的。”
“太好了!”
高月蓝搂过他脖子就是吧唧一口,眉飞色舞地说,“我终于不用英年早逝了!”
车景笑眯眯地看着她,复而有点小忐忑地问:“蓝蓝,跟着我,你后悔吗?因为我的身份,让你多了不少麻烦,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过着平淡的生活……”
话没说完,嘴巴已经被封住了。
双唇一触即分,高月蓝一脸认真:“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不后悔,你也不准后悔。至于你的身份……其实,平淡是最奢侈的,那意味着太多人的付出和成全。”
车景挑眉笑开:“你这泼皮,竟说出这么老成的话来。”
“嚯,跟着钰王殿下混,不老成些怕是不行啊。”
“我的蓝蓝这么乖巧,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那就……”她眼轱辘一转,“帮我端洗脚水去。”
“好嘞。”
斜阳快要落下去,将一半的天空染得绚烂瑰丽。
阿晨端着小托盘来到嘉莲殿,却发现殿门大开,她往里看了一眼,登时睁大了双眼,托盘都险些掉落,下意识紧紧捂住了嘴巴。
无关情感,只因那画面太瑰丽,太绚烂,太梦幻。
殿内,那绝色的白衣男子从热气氤氲的木桶中捧起一对玉足,如珍宝般,慢慢擦去水渍。
玄色劲装的女子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白衣男子笑起来,那眼神甜得能酸掉人大牙。
他温柔地撷着她的双唇,夕阳的余晖照进大殿,给拥吻的两人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这冷冰冰的嘉莲殿,终是开出了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