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高月蓝,被扛在黑衣人肩上颠了几乎半夜,车景下手并不重,睡穴早就解开了,她半眯着眼,瞥见黑衣人的装束,笑了一下:“你这接的是私活儿吧?”
黑衣人闻言吓了一大跳,一个趔趄,就把肩上的人摔了下来。
她就地一滚,单膝撑地,挑了挑眉:“吓成这样?”
黑衣人稳了稳心神道:“再瞎说杀了你!”
高月蓝轻笑一声:“我是瞎说吗?你身上穿的,还有你的身法,一眼就看出来了。溪客堂的人,但凡没傻,谁敢动我?”
“你……”黑衣人显然有一瞬间的犹疑,而后又喝道,“妖女,再胡说八道老子宰了你!”
高月蓝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脚腕,“那就试试看。”
话音刚落,那黑衣人便欺身上前,双手成爪,直向咽喉而去!
高月蓝身子一矮,直接一拳砸向他裆部——
一秒钟后,黑衣人捂着某个部位,痛得满地打滚。
“我说,你这身手也太次了点吧?你们管事的是谁啊,明天就撤了他的职。”高月蓝拍了拍手道。
那黑衣人虽疼得生无可恋,不过听见高月蓝这样说,心下更为惊惧,忍痛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想知道?”她俯下身子,似笑非笑,“你们堂主会告诉你的。”
嘭一声,黑衣人被打晕倒地。
高月蓝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你妹的,这深山老林的,该怎么回去呢?还得带着这个累赘。
拖着黑衣人一步步走着,突然,高月蓝耳朵动了动,在不远处的黑暗里,有动静。
她刚退后几步,隐在树后,就见十几道黑影飞出,直冲她所藏的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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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钰王府嘉莲殿中,却是一片旖旎。
车景如玉的手指把玩着酒杯,含笑一口口喂女子喝下。
他眼眸半眯,眼光看起来有些迷茫。
那女子更为娇羞,芊芊素手也斟了一杯酒,递与车景唇边,谁知他并不喝,而是抓住了女子的皓腕,女子羞得一扭头,娇嗔道:“殿下……”
车景笑了笑,温柔地说:“这主意,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那二姐想的?”
女子闻言猛地抬头,双眼中具是震惊,她举杯的手不断颤抖,继而颤抖蔓延到全身,她跌坐在地:“你……”
车景慢慢起身,再无温柔之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再问最后一遍,这主意,是你孟元明自己想的,还是她孟元昭教你的?”
孟元明吓得脸上毫无血色,愣愣看着车景,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车景挥挥手,聂一剑便闪身进来:“公子。”
“先关起来,若孟侯找上门来,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喏。”聂一剑拎着孟元明就走。
孟元明此时方反应过来,这这这个男子,不就是她上回错认成了钰王殿下、还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了的那个!
她刚想惊叫出声,身子却一软,聂一剑看清她面目,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叶心!”
“哎哎哎!来了!”叶心抹了抹满嘴的油,“新郎官,是不是新娘子为难你了,要找我来帮……”
叶心蓦地顿住,看见床上空无一人,车景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他默默吞了一口口水,“小……小妮子跑了?”
车景瞥了一眼那仍兀自燃烧的香烛,挑眉问叶心:“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叶心一头雾水,刚想问,却觉得头有些晕,心里一凛,忙点了自己穴道,此时他已口干舌燥,瞪着眼睛问:“春药?!”
车景冷哼一声:“溪客堂就是这样保护钰王妃的?”
叶心掏出一颗药丸就吞了下去,恨恨地说:“十个真境后期的高手围着嘉莲殿,就算是执空大师那样的高人,也不可能一点都不被察觉,除非……”
“你的溪客堂,该好好清理清理了。”
车景冷冷地甩下一句话,径直离去。
叶心一拍脑门,“糟了!要是没赶在车景之前把小妮子找回来……啊啊我的溪客堂要不保啊!”
他猛地冲出屋子,“所有人都跟本堂主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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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高月蓝,屏气凝神,悄无声息地摘下身上现有的首饰,待那些黑影再近一些,唰唰两下直射出去!
黑衣人猝不及防有这一招,顿时倒下两个,可剩下的人行动却更为迅速。
高月蓝心里暗骂一声这嫁衣束手束脚,索性一个转身,脱下外袍抛向黑衣人,趁这遮住视线的空档,将裙摆一撩系在腰上,退后两步摆好实战姿势。
说时迟那时快,已有一把银光闪闪的刀朝着她面门而来!
高月蓝侧身一避,却被刀带起的劲风震得脚步一个趔趄。
她眉目一凛,靠,真境中期的高手!
须臾之间,剩下十个黑衣人已将她团团围住,四面楚歌!
避无可避,高月蓝眼珠一转,轻笑了一声:“你们是要抓活的,还是杀了我?”
方才持刀的黑衣人突然单膝下跪:“参见钰王妃。”
高月蓝顿觉好笑:“合着你们是来保护我的?”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抹红影,袭向那持刀的黑衣人,那人似是没料到,身子往后一仰躲过,高月蓝没给他机会,下一掌已至,那黑衣人却是将刀入了鞘,生生受了这一掌!
高月蓝一愣,这才看清,这黑衣人竟是聂一刀!
她也只是呆愣了一瞬,伸手一探他耳垂后方的翳风穴,哎?没有人皮面具,还真是聂一刀。
“怎么会是你?”
聂一刀结结实实受了一掌,咳嗽了几声才恭敬地回答:“是公子命属下来的。”
“阿景?钰王府出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王妃还是先随属下回去吧,公子定然担心了。”
“嗯。对了,”高月蓝指指那个她拖了好久的黑衣人,“他是溪客堂的人吧?”
聂一刀上前查看后道:“是的。”
“如果是接的私活儿还好,要是预谋已久了……”
高月蓝言尽于此,聂一刀浓眉一皱,重重叩了一个头:“属下罪该万死!”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她顿了顿,“反正阿景会罚你的。”
聂一刀:“……”
高月蓝笑了笑,捡起那件贵得要死的嫁衣外袍:“走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半夜的还有雾,该不会要迷路了吧。”
事实证明,饭可以乱吃,flag不能乱立。
十几个人在林子里转了两个时辰,终于认命地发现——他们真的迷路了。
聂一刀却未说什么,但已心焦得脑门上冒了汗,高月蓝一屁股坐下,摸着肚子问:“你们有吃的吗?”
众人:“……”
聂一刀:“王妃,属下去打些野味来吧。”
高月蓝沉吟了一番才说:“别走太远,林子太大,没走几步就迷路了,自己小心点。”
聂一刀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又叫了一个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聂一刀就打了三只兔子回来了。
高月蓝看着肥大的兔子眼冒桃心,“我都一天两夜没吃东西了,这下有口福了。”
她直接夺过聂一刀的宝刀,手起刀落,又卷起袖子刷刷剥了皮,还不忘吩咐:“快去捡柴火啊,愣着干嘛?”
聂一刀捧着干柴,嘴角有点抽搐——
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手里拿着大刀,洁白的手臂上都是血污和兔毛,咔嚓咔嚓地在杀兔子……
火生起来后,高月蓝拿了两根树杈就开始烤,一边烤一边流口水,还时不时来一句:“怎么还没好啊,饿死我了……”
终于,在一干溪客震惊的目光中,兔肉被烤出了阵阵香味,高月蓝撕了一只后腿就叼在嘴里,把剩下的递到聂一刀手里:“吃吧。”
聂一刀愣住了,半晌才说:“属下不敢。”
“怎么,怕我下毒啊?”高月蓝笑了笑,把还有两只烤好的兔子交到其他人手里,“人多肉少,你们随意吃点吧,折腾这么久,肯定饿了。”
溪客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
终于还是聂一刀先动了,他咚一声单膝跪下:“属下等不敢劳王妃您……”
“停停停!”高月蓝无奈扶额,“我烤了老半天,你们不吃就浪费了。什么主子奴才的,你们在阿景面前喊就好了,我受不了这个。”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扑通一声跪下了。
“嫌烤兔肉太没档次,还是嫌我的手艺不好?”
这么一问,所有人齐齐一个响头:“属下不敢!”
高月蓝:“……”
她无奈一笑,顾自啃起了肉,一边啃一边幽幽地说:“唉,阿景啊,我好伤心啊,好不容易下个厨,竟然没有一个人吃,他们都嫌弃我……”
聂一刀满头黑线:“王妃!属下等……吃就是了。”
说罢,他视死如归地咬了一口,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又咬了一大口,给了手下一个“真的很不错你们赶紧趁热吃”的眼神。
于是乎溪客们你一只腿我一块肉地开始啃肉,高月蓝好笑地看着他们:“这就是了嘛。”
聂一刀心底涌起一丝奇怪的情绪,他轻咳一声道:“想不到王妃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高月蓝嘿了一声:“这算什么手艺,宋柯他烤的才……算了。”
聂一刀又恭敬地说:“之前,在一座山中,若是没有王妃,公子恐怕……属下很感激。”
“谢什么,阿景是我最重要的人,刀山火海,我也得去。”
“听公子说,明川府治水也是您的功劳,还有上次在一座山,连执空大师都没能打败妖道长庐,您却有办法。如今在深山中迷了路,您还气定神闲地烤兔肉吃,属下真的很钦佩。”
高月蓝瞥了他一眼:“聂二长老,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拍马屁这么厉害?”
聂一刀有瞬间的尴尬:“……属下不敢,是王妃本就深藏不露。”
“别夸我了,”高月蓝摆摆手,“我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会,不过什么都只会那么一点,一碰到行家就不行了,以前纯属瞎猫碰死耗子。”
她擦擦油腻腻的嘴,伸了一个懒腰:“吃饱了,该睡觉了,反正要辨别方向也得等明天太阳升起了。对了,你们通知阿景了么?”
聂一刀点头:“已放了信鸽出去。”
“嗯,那我睡了,大家晚安。”高月蓝朝溪客们笑笑,顾自合上了眼。
溪客们一脸不知所措:“……”
晚安……聂一刀忍不住笑了笑,他想,他有些懂了,为何公子爱惨了这位王妃。
虽说已快五月了,但林中冷,更深露重的,高月蓝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白了。
聂一刀踌躇再三,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她身上。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突然很想微笑,但余光一瞥,一干手下都是“怎么回事好像有故事”的眼神,他眉目一凛,轻声走过去道:“六个人摆剑阵,守在王妃身边,剩下的人,去三丈之外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