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王命大,平安归来,虽然剿匪失败,但雷鸣寨的人短时内也不敢再出来兴风作浪,况且此次钰王深入虎穴,九死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乾帝非但没有责怪于他,反而好生一顿安抚。
钰王党的人自然是欢天喜地,但太子一派的人,却是愁云密布了。
太子殿下看着秦宋柯的画像,嘴角的笑意愈发冷冽。
考生刘寒大闹杏林苑,还伤了礼部尚书金柝。
刘寒畏罪自杀,随后不久,金柝就被人一箭穿心,死于家中。
一切事情看起来好像顺理成章,却经不起一丝推敲。有心人一查便知,事情完全不是这样。
嗬……真是好计!
杏林苑闹事当天,尽管事情被压了下来,但以太子的手段,当天夜里就查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行凶的明明是另一个考生肖屹谭,罗恒却颠倒是非黑白,硬是嫁祸给了刘寒。
原因很简单,肖屹谭是光禄大夫的远房亲戚,至于有多远嘛,据说是光禄大夫府中四姨娘的侄子。
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从二品的光禄大夫,他是拥护太子的,经常上折子夸太子殿下有多么多么好,是太子面前的红人。
不夸不要紧,这一夸,太子殿下那多疑的父皇就会想起——
哼,一个屁都不算的肖屹谭,只因为跟光禄大夫有一丢丢沾亲带故,就敢藐视王法,肆意诬陷,说到底,还不是有太子撑腰!
还有罗恒,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如此偏颇那肖屹谭,莫不是太子真权势滔天了,他身为驸马和禁军副统领,却如此怕那太子手下一个小小的光禄大夫!
这还不算完,而后,金柝被人下了祝由术,记忆出现缺失,谁知半路杀出个秦宋柯,救下金柝,幕后之人只好出此下策——杀了金柝。
还找了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替死鬼——就在春闱前不久,金柝曾铁面无情地向乾帝呈上一封奏折,大意是司农王十亩贪污受贿,王大人管了这许多年的漕粮田赋,家中藏了黄金万两,搜刮民脂民膏无数。
乾帝震怒,一搜王十亩的府邸,果然赃款累累,顿时恼怒,却没有过重罚他。
乾帝对他的态度,就好像是乾隆对和珅一样,贪就贪吧,这人能力强还听话,好使。
毕竟,别人来当司农,效率很低,给一百万两银子,纵使一分不贪,也办不好事。但是交给王十亩,他贪三十万,却能用七十万两把事情办好。
按理说,事情到此该了结,但王十亩这人睚眦必报,本就怀恨在心,又受了一些人的挑拨,竟欲除金柝而后快。
这个王十亩原先就是个墙头草,而挑拨之人,多多少少和太子有关系。
这下,乾帝不多想也不行了。
王十亩再冲动,也不敢动正三品的礼部尚书,天底下敢杀金柝的,又能有几人?
是太子怎么了,还没登基呢,就连个纯臣也容忍不了?!老子还没死呢,都特么反了,反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背后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太子车然越想,脸色就越差。
谁都知道,除去金柝,这春闱中遴选的人才,可都大半入了东宫之手,届时,太子的势力将再胜钰王一筹。
真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叮——
一声轻响,他随手摘下的一片叶子,此刻已入木三分,将秦宋柯的画像钉在了上好的红木几案上。
飞叶带起的劲风发出破空之声,此等功力,非真境后期不能达到。
到底是谁?!
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在他堂堂东宫的眼皮子底下,动了这么多手脚!
而他,竟至现在才发觉!
钰王车景,他的好九弟,明明在离郡自顾不暇,到底是谁在帮他,将这帝京牢牢掌握!
这个人……等到抓到此人,必将他——
“碎尸万段!”
可偏生罗恒智商感人,堂堂驸马、兵部尚书的嫡子、禁军副统领,却一点都不上道。
一介莽夫,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乾帝责怪他办事不力,他却哭着喊冤,说是被人胁迫,供出了光禄大夫,还直言,家父兵部尚书是纯臣,不好得罪太子或钰王之中的任何一方。
乾帝冷笑一声,不好得罪,不好得罪……还不是袒护了太子手下的人!
大公主车芊,在宣政殿门前跪了整整一夜,晕过去数次,却仍坚持为夫君罗恒求情,乾帝这才没下杀手,只是免了罗恒的职,罚他幽闭公主府一年。
太子冷眼听着属下汇报外面的风起云涌,突然管家来报——孟侯府上的二小姐,孟元昭来了。
他微微一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三小姐孟元明,可是倾心于九弟呢。
面含微笑地在东宫的前殿落座,太子眼梢微微一动——孟元昭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妆容精致得体,华裳盛装,眉目之间皆是含情脉脉。
假,真是假。
作,真做作。
太子在内心叹息,身边再没有发妻那样纯真自然的人了。
“二小姐怎的想起来东宫了?”
面对太子一贯的温婉作风,孟元昭直接自作多情地认为:殿下对我好温柔啊一定是被我的美貌和气质打动了呢。
孟元昭盈盈一拜:“马上立夏了,臣女想着贵妃娘娘有气喘的旧疾,恰好前些日子,父亲得了一支雪莲草,说是对喘病极好,臣女便送进宫来了。顺便……也来给殿下您请安。”
嗬……便不能好好说话吗?
太子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和地道:“二小姐有心了。你我虽已定下亲事,但毕竟本宫丧妻还在百日之内,二小姐亦是侯门之女,这礼节,不可偏废。若是有人说些闲言碎语,本宫倒是没什么,只是二小姐恐怕……呵呵,届时本宫会心疼的。”
孟元昭脸上又一阵红,这太子真是好体贴呢。
娇羞一笑,端庄里带着风情,她缓步答应后退下了。
揉揉眉心,太子车然长出一口气,最近不太平,人愈发没耐心了,看孟元昭实在太碍眼,竟连几句话都无心应付。
虽说九弟身边的聂一绫已死,不过……
他十八岁即立为储君,至今已稳坐东宫十二年,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