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周建的相处就是老的像小的,小的反而像个老的那种相处模式。
老头子看得出来,周建也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有时不只是周末,平常他晚上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看他,和他下一盘棋再走。
不过老头子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周建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一直不找个姑娘结婚呢,他每次问他结婚了没有的时候,他都说还没有,他问他找了对象没有,他也说没找着,他问他有没在找的时候,他说,不找了。
这让老头子觉得挺奇怪的。一个三十二、三的人了,至今不找对象,是几个意思。难道他打算一个人终老吗。
出于好心,老头子开始帮他介绍对象了。他以前在学校的同事家里,有一些人中,他们的孙女还没嫁出去,他就把他那些老同事请到他家来作客,让那些老同事把他们的孙女带过来,撮合俩个年轻人。
谁知道那周建总是不同意,有好几次人家年轻美貌的大姑娘都同意了,他却在私下里对老头儿说,以后别帮他介绍对象了。结果就是,老头儿的老同事有好几个都生他的气了,他们觉得他们的孙女配这小伙子绰绰有余,这小伙子连他们孙女都看不中,难怪现在还单着呢,他们在电话中对老头儿生气地说,他现在这么大了还单着,不是心里有问题,就是要求太高,老头儿就不该瞎介绍。老头儿只好在电话里给他的老同事陪不是。
老头儿给他介绍了几次后,就不再帮他介绍了,他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一个不正常的男人。然而他观察来观察去,觉得他看起来哪儿都挺正常的。
老头儿甚至寻思过,这小伙子该不会是喜欢同性吧。
有一天,他们在下棋的时候,老头儿试探地对周建说,听说现在年轻人中挺流行同性恋的,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周建说,同性恋这种事情,应该以宽容的态度去对待,毕竟没有一个人真正想成为同性恋,想必他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他的这个说法让老头儿吓了一跳,他手里的棋子就没落下去,一直抬在半空中,拿寻思的眼光看着周建。周建正在低头捉摸棋子呢,发现老头儿的手停在半空中一直没落下来,于是诧异地抬起了头,看到老头儿充满疑惑的面孔,哈哈大笑起来。他对老头儿说,放心吧,同性恋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于是老头儿追问他,那他是心里有人了,但那人又不能和他在一起是吗?
这时周建沉默了。
老头儿见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知道自己猜对了。
老头儿有点同情周建,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寻思着哪个姑娘会连周建这样的小伙子都不知道珍惜呢,毕竟,这小伙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收入有收入,有人品有人品的。
有一天上午,他们一起坐在他们的客厅的沙发上聊天,喝茶,在他们的桌子上放着一张报纸,那是老头儿下楼买早点的时候随便往桌子上一放的,他自己放在那儿就把它忘记了。周建边和他们一起喝茶,一边随手拿起了报纸翻看着,当他看完了一面,把报纸翻到另一面的时候,老头儿看到,他拿着茶杯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看着报纸的面孔也突然之间变得惨白惨白的。他的脸色铁青,嘴唇紧紧地闭起。
老头儿把那张报纸拿过来,看是什么消息居然使他有那么大的反应。接着,他在报纸上看到有一副大大的标题写着:失踪了的陈蓝被人发现已登记结婚。
并且附有陈蓝和一位年轻人的结婚照,他看得出,那正是陈蓝。
他匆匆地看了下去。文章中说,近期陈蓝被人发现已登记结婚,对象是一个农村的小伙子,由于知道消息来源的人拒绝说出他的所在地,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泄密使她被人打扰,所以,她具体在哪个位置,本报社的人也不清楚,但毫无疑问的是,她真的结婚了,这张登记照就是明证。
这时,老头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周建心里的那个姑娘是陈蓝,他绝不愿意承认是他孙女的这位孙女。
他有点被欺骗了的感觉,一时之间火冒到了他的头顶上。但由于他看出周建当时心情欠佳,他没有对他发作,但他对他的态度已经很冷淡了。这之后过了没几分钟周建就走了,老头儿知道,他那天是没有心思再和他们聊天的。
后来他隔了很久都没再来,大概隔了一个月,他又来了。老头儿把他轰走了,在轰走之前,他对他说,他知道他为什么要接近他们了,他这是试图想让他们原谅那个陈蓝,来使她灵魂的负罪感得以消退,但他是绝对不可能原谅她的,她最好一辈子后悔去吧,永远去生活在灵魂的折磨中去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她活该受的惩罚。
周建黯然离开了。
隔了几天后,老两口在楼下自己房间的邮箱那儿找到了一封信,他们拆开后发现,那是周建写给他们的。
在那封信中,他向他们承认了他最初接近他们的目的的确是他们猜测的那样。他的确是想要他们接受她,想要她灵魂上的负担得以减少,才来接近他们的。但他认为,他们对她是有偏见的,他让他们试着站在陈蓝的角度去思考一下问题,一个从小就遭人冷眼相待的女孩子,由于她同情她的母亲所受的苦,所以想要清洗她母亲的耻辱,她对那些侮辱她们的人说的话从来没有人能听得进去,所以她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表现了出来。而且,由于她没见过她父亲,她对她父亲的了解全是听她外公外婆说的和村里的人说的。她因此误解而她父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何况,后来她也知道了她是误解她父亲了,当她听到她父亲去世的消息以后,她才会也选择去也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向他们承认,是他救了她,他也向他们承认,是他要陈蓝要一直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她至今还活着,全是为了他。他在信中还说,如果他们多和她相处一下,他们会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绝对不是他们所想的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他在信的末尾说,他对他们两位老人的情谊不管开始时是出于什么目的,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对他们是真诚相待的,他认为自己后来是真心地喜欢着他们两位的,他相信他们自己会分辨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