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有些局促地站在那扇高高的大门门口,一脸的茫然,同时,又暗暗地恨自己的怯弱。在潜意识里,他告诉自己,以往的鲁莽必须丢弃,冲动更是要不得。还是第一次,他看到这么漂亮的大宅子,他望着那根根从高墙上垂下来的碧绿的藤条,惊讶于它们顽强的生命力,这与他在法雨寺里看到的植物似乎有着很相似的地方。看着它们,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里在逐渐地集聚着面对新生活的勇气,而那丝不安便又少掉了几分。
楚荆很自然地拉起了他的手,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总有她在旁边,真好,这样,他就不会退回到刚启程的样子,她说过,会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的。很快,那种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合适的困窘缓和了很多。我们都没有发现,能给自己力量的人,其实都是身边的人,而更多时候,我们却把目光投向远处去苦苦地寻找。他的左手被楚荆握着,死死的,动弹不得,她的五个手指,就像一把钳子,紧紧地钳住他。他,无处可退,亦无处可逃。
她对他是那样的亲密,于是,有铺天盖地的暖意向他袭来,吻在他孤独却热情的心上。她像是明白他的恐慌与不安,也懂得新生活对他内心的肆虐,所以,她扳过他的脸,鼓励地注视着他的眼,凉生觉得,她的目光里有无限的期望在如潮水一样地起伏,直向他涌过来,把他紧紧地围绕。这让他顿时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而这份安全感,在他离开师父,离开法雨寺的一路上,几乎接近于零,他总会时不时地被外界的五光十色闪耀得窒息,当时的他,曾一度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因为,原本很有主见的他,已经全然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世界,就这样,他失去了清心寡欲的心境,他的理智告诉他,从此,他再也不能拥有无欲无求的生活了。他像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孩童,仓皇地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他也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其实,他与楚荆年纪相仿,但,楚荆却明确地说,她自己已经不再年少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注意到,楚荆的脸如同一张惨白的画布上两朵快要枯死的花,因为长期的缺失水份,没有鲜活的颜色。他敏感地觉得,这一定与她的初恋有关。女人有时真的很奇怪,明知道一段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却还妄图去拥有,就算两个人不可能长相厮守,却偏偏执着地去乞讨一个分别前的拥抱,仿佛,那瞬间的温暖,就能让对方在自己的记忆里美好地存活一辈子。那真的是作为女人的悲哀,一种让人心疼的结局,难道,她们就这样的渴望那个男人的爱情吗?比那在水中缺氧的鱼儿还要迫切?还是,她们本身已经习惯了在爱情里自虐直到虐心,并且,把这当做了一种幸福。为了爱,她们可以不计后果地去追逐,虽然,也知道与他的感情已走到了尽头,有人用“飞蛾扑火”这四个字来比喻这类的女人,这成语真的是恰如其分,把女人那义无反顾的勇敢探究得入木三分,但,至今却没有人能够说出她们这样做的原因。当深爱着的男人决绝地离开,她们却依旧清醒不过来,还在每个深夜,任曾经的回忆席卷她们全部的睡眠。她们悔恨天,悔恨地,悔恨自己,却从来不悔恨遇见了他。这些,凉生都不懂,但,楚荆却懂,她从林嘉南的感情里,读懂了女人,却说服不了自己,在这方面,跟凉生的一无所知比起来,她可谓是阅历丰富了。但,她却由衷地羡慕感情经历单纯如白纸的人,比如凉生,一见到他,她的喜爱之情便油然而生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淹没在各自的思绪里,好久,楚荆才轻轻地对他说:“走吧,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一切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