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禅院不大,却很是整洁。这日午休时分,楚荆被院子外头的猫叫声吵醒,她开了门,那只猫便一溜烟地从门口窜了出去。她看到亦空禅师站在院子中央,一束阳光自上而下,照在他瘦削的身体上,他的背后,有一样瘦削的阴影,他的头偏向一侧的时候,能看到挺拔的鼻梁。
这时候,他有大把的时间来享受春日午后的阳光。楚荆走向他,棉拖鞋在干净的地面上发出细碎的脚步声,她没有穿袜子,可以看到雪白的脚踝,阳光打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加上一身洁白的衣裙,圣洁如缀在花瓣上的露水。看到她的状态比刚到寺里好了很多,亦空禅师不禁笑了:“楚楚,你看起来好多了。”楚荆答应了一声,红了脸,探了探身,向他施了一礼。没有矫揉做作的动作,也没有刻意深沉的言语,她在亦空禅师身上搜索到的,只是如浮云般亦散亦聚的清淡。
看着亦空禅师,楚荆的目光慢慢地游走,他身上有着与世隔绝的气质,犹如一个世外高人,所以,与他对话,楚荆有的时候会有的结结巴巴的,但,每到这时,亦空禅师总会和蔼地看着她,这样,她那一些说不出的话就很自然地倾倒出来了。
楚荆试探地问:“能去师父那里坐坐吗?”
亦空禅师点了点头,带着她进了禅房,递上了一盘点心,说:“这是寺里自己做的素饼,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了,你尝尝吧。”
诱人的点心,圆形的冰皮上还印着一个红点,楚荆的心突然抽紧了一下,这是让自己很动心的普陀山特色食品,这些点心勾起了她三年前的回忆,而那是怎样无忧无虑的青葱时代呀,美好的东西,总是匆匆而去,因为,这世间的事情,从来不如意的十之八九,而,我们每一个人,于这个尘世,不过都是一粒尘埃,所以,没什么好烦恼的。这是当年亦空禅师对她说的话。
眼前这个智者,正充满慈爱地看着她,目光里有期待,也有爱怜。五十岁,这个年纪的人,通常有鹰一般的眼睛,锐利地看穿世事,处理事情,也是理智胜于情感,但,亦空禅师不然,他不像那些人,冰冷,一接近就想赶快逃离,他是温婉的,教育起人来也不不板着脸,是循循善诱的,所以,楚荆遇到了在父亲那里解决不了的事情,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亦空禅师,就像这次遭遇情感的挫败。
楚荆伸出手,接过一块素饼,冲亦空禅师嫣然一笑:“好啊,我尝尝。这东西,自那年我吃过后,走的路上还想着它呢。”
那个午后,她与亦空禅师面对面坐着,看着他身后挂着的一块横幅,上面写着一个“佛”字,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修行之人,其实,是她长大了,已经是一个成人了。但在亦空禅师面前,她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兴奋地端着盘子,一边跟亦空禅师聊天,一边对着美食大快朵颐,她觉得,这是这几日来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比家对面新开张的蛋糕店里的甜品还要好吃。但亦空禅师说,是因为她心里没那么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