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暖的阳光洒在了这片山林脚下，铁火村的村民们早早就起来开始忙碌，男人们背着强弓硬弩出门去山林中打猎，女人在村后面的庄稼地里播种稻米。
村头传来一阵阵刘铁匠击打热铁的声响，村中几个老妇聚在一起织席编衣，时不时的谈论起谁家的娃即将落地，五六岁大的孩子在门前嬉戏，有的被坐在门坎上，拿着老烟杆的老头儿叫去扯扯胡子，整个村里洋溢着一片欢乐融洽的气氛。
韩炎也是一样，早早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物，向着村中王老爷子的家中走去。每日上午过去听讲，下午活动已然成为了他的习惯，王老爷子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对于韩炎这样，不管冬寒夏暑还是卧床生病每天必须过来听一上午的性子异常喜欢，哪怕自己无心多讲。
韩炎走在路上，不停和周围邻里打着招呼，在这样的状态下，把昨晚的悲涩深深的埋藏在了心底。
“哎呀，这不是小韩嘛，又去王老头家呀，早上没吃吧，看婶这里还有两个馒头还热乎着呢，快拿去吃。”一个妇人从院门走出，手上拿着两个馒头，硬是塞在了韩炎手里。
“谢谢丁婶。”韩炎露出微笑，一抹温暖笼罩在他的心头。丁婶不是第一次这样“碰巧”遇见早上出门的韩炎了，三年春秋，韩炎父亲离去后，每天丁婶都会在这里等他，看到自己快要经过时，都会跑去从锅里拿出热乎乎的馒头给自己。
韩炎道谢后把馒头塞在怀里继续向前行去，身后隐隐传来几声叹息。
王老爷子家离这不远，穿过几条巷子就到，但是韩炎却是绕了一圈，在去听讲前，他必须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走了一会，韩炎远远看到了叶婶在门前等着，他快步上前道：“谢谢叶婶，这次又麻烦你了。”
叶婶怀中抱一坛未起开泥封的老酒，看着韩炎笑道：“傻小子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了，谁还在意这个，快拿去吧，别被你叶叔看见，不然啊，你又少不了一顿骂。”
韩炎嘿嘿一笑冲着叶婶点点头，拿着酒离去了。
王老爷子家的大门一直开着，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从没有一次关闭，韩炎知道他一直是在等他，轻车熟路的进入院子走进偏房，一个老者坐在最上方手持花茶，身前一把案几，下面坐着三五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大的孩子，红扑扑的脸蛋上写满认真，他们都是村里家长让过来识字的孩子。
看到韩炎进门后，老者摸了摸胡须满意一笑，似是扫去了刚才训斥学生的不快，点点头示意韩炎下去坐下。
“今天讲的是离铁火村东南三百里外的罗云镇奇人异事……”王老爷子在韩炎没来时，给其他孩子教导的都是艰涩难懂的诗字歌文，但韩炎来了之后往往都是随心所欲的开讲，不去顾忌什么。
韩炎在同龄人要学字的时候，早已没日没夜的读完了论经，甚至有时深夜过来拜访，爷俩曾有一次讨论至天明，所以王老爷子开讲的全是为韩炎一人而讲这样说也无可厚非，孩子们巴不得甩开文字去听故事，这也是韩炎过来后所有人都满心欢喜的原因。
“话说，那一夜月黑风高，马老四脚踏金龙翡翠靴，腰间一把探头寒钢刀威风凛凛的从香云阁中走出，可是却是没成想，自巷头冲出五骑踏火红鬃马，马上之人全部以黑布蒙面，手中刀光闪动，血腥气息自巷南直至巷北，吓得那个路人呀，抱头鼠窜鸡飞狗跳……”
王老爷子神情并茂，双眼炯炯，大手一挥，甚至就连脸上的几条皱纹都在沙哑的嗓音中舒展开来，听的下方几个孩子无不互抱心颤，只有韩炎一人平静的坐着，心里不禁暗自发笑，王老爷子吓唬孩子倒有一手。
喝了一口茶后，王老爷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一凝直勾勾的盯着最害怕的那个孩子道：“只听‘撕拉’一声，银光划过，五骑杀手在人们眼中从无停顿，滚滚黄尘而去，可是！只见那马老四身体未动，就连迈出的步子都还在半空中，一个人头悄然落地，两息过后，血柱直冲天上二尺多高，撒溅在呆滞的行人身上……”
“啊啊，爹，娘我再也不要读书啦！”一声尖叫，几个孩子纷纷被吓的不轻，急急往门外冲去。
似是对这样的效果很是满意，王老爷子笑着摸了摸胡须，又喝了一口茶，道：“小胖，别撞到门柱上。”
“好玩吗？老爷子？”此时屋中座下只剩下韩炎一人，他皱了皱眉沉沉道。
王老爷子干笑几声，看着韩炎的眼睛沉默下来，“能让我用心教的弟子全村只有你一个了……”
韩炎看着王老爷子这幅神情，翻了翻眼皮，也没再多说什么，顿了一下道：“弟子有一事，还请先生明示。”
“哦？什么事？”
“先生以前讲过落雁山的外面，城镇也好乡村也罢，全部都是以铁火村为中心放散出去的方向位置而论，弟子想知道我们所在的村是何村，他们所在的镇是何镇，镇所在的位置是何国，国所安立的地方又是何地？”思考了一番后，韩炎说出了自识字后以来深藏已久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王老爷子身体一震，眼中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韩炎，或许在铁火村里的每个人不会问也不会关心这个问题，只要自己吃饱穿暖就好，更或许在外界别人会对发出这种问题的人露出耻笑的表情，看你和看傻瓜一样，那是他们不知道这句话更深层次的含义。
但是，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脸上的求知模样，王老爷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本要脱口而出的村是铁火村，镇是罗云镇，话到嘴边却是没有说出，韩炎问的不是简单的地方命名，是人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的根源。
是啊，这个世界的根源，谁可以说的清？世界有多么大凡人根本不知道，更别提去追寻那缥缈的边际。
“我也不知，或许只有那国中大儒才可回答这个问题。”王老爷子似乎在憋着一口气，当这句话说完后全身力气似乎被抽干，身子驼了下来。
韩炎露出失望的神色，但他的心中却始终存在一团迷雾，那迷雾中只有一点显露，就是那年无意中，从王老爷子的藏书里翻看到了一个字。
仙！
小小的村子，小小的凡人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像韩炎一样思考过，甚至可以被称为怪胎的问题；“世界在哪里，是什么创造了这个世界。”
过了一会，王老爷子似乎对自己回答并不满意，看着韩炎的神色他喃喃道：“孩子，我不知道村是何村，镇是何镇，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所在的这个大陆被外面的人叫做玄天浩土，浩瀚无边，其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势力，你的心有多大，就去那更大的世界去寻找未知的事物吧。”
韩炎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强压住心中所有的问题，先对了王老爷子做了个辑，道：“先生所说弟子谨记，弟子还想问，外面可是有仙？”
看到韩炎举动，王老爷子心中略松，但韩炎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脸色一白，满是皱纹的手颤抖地摸向胡须，闭上老眼，似在回忆尘封已久的往事：
“那一年，我进京赶考，路上所遇几乎都是和我一样的考生，我们一同进入城中，却是不想在城中看到了三五个人在天空飞翔，我难以忘记当日所看到的场景，那几人脚下踏剑，剑光有青有红，几乎在瞬间就消失在了我等眼中，当时一位同级瘫坐在地，嘴巴张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随后他大叫着着‘仙人，我看到仙人了’跑出城外，此后我再也没看到过他，但是，我当时虽说害怕，却也注意到一个更令我不敢相信的画面……”说到这王老爷子看了一下韩炎已被震撼的发白的小脸，继续往下说道。
“城中之人在看到那天上的仙人后，竟然没有露出一丝过激的神情，城中人们还是依旧谈笑，那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习惯了这个样子！直到后来我才从旁人口中听闻，那是修士！”
这一刻，韩炎真正的被震撼了，在天上脚踏飞剑，只有在人们想象中的事物真的存在！他心头一直弥漫的迷雾被轰然打开。
“原来真的有！真的有！”韩炎手紧紧握着直到发白，他每次听从县里回来人讲了外界，但第一次听到，第一次从城中回来的王老爷子看见了别人没有看见过的，这就是王老爷子当年再也没有出去过，现在脾气古怪的原因了，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韩炎隐隐感觉到王老爷子为什么要把那些孩童吓跑了，他知道自己的用意，或者也可以说在今天就是想告诉自己多年来没有告诉其他人的话。
“玄天浩土，修士……”这些字眼不断在韩炎心中回荡，甚至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即将要接触这凡人未能接触的事物，这个感觉让他口舌发干，后脊起热，心神激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