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一旁的小厨房，沈沁馨脱去华丽的宫装，着一身便装站在灶台前，盯着放在锅里面煮的粥，脸上露出淡淡温柔的笑意。
等到放在粥里面的蔬果都被熬烂之后，沈沁馨打起一点试了试味道，确定味道没有问题才盛了一锅，拒绝了身边的一个小宫女伸过来的手，亲自将粥端了出去。
只是当沈沁馨端着粥走近满是药香味的寝宫时，却没有看到原本应该在床上躺着的人。
沈沁馨的脸色瞬间刷白，差点儿就端不稳手中的托盘，将守在寝宫门外的宫女传唤进来，厉声道：“殿下人呢？”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直守候在寝宫外，不曾离开，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过。”宫女见沈沁馨的脸色有些难看，生怕自己受罚，忙又说道：“许是在后殿的庭院也是说不定的，奴婢这就去找找。”
“不用了。”沈沁馨出声阻止了准备起身的宫女，将手中的托盘交给她。“你先将粥好好温着，本宫自己去便行了。”
正打算去后殿的沈沁馨走到一半想了想，走回去取下了挂在屏风上的皮裘，这才往后殿走去，一到就看到背对着自己坐在树下的人，焦急的脸色不由柔和了下来。沈沁馨亲身走了过来，见贴身的宫女笑颖蹲在不远处，将飘落在地上的花瓣捡起来，小心地用丝巾包好。
小心地将手中皮裘披在坐在宽大椅子上的人的身上，微微侧身细心地将皮裘系好，沈沁馨伸手碰了碰那人的额头，一边道：“殿下，已经秋日了，清晨露重，怎不在寝宫内好生歇息？小心受凉。”
一只苍白瘦弱得手轻轻地抓住了沈沁馨的手，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沙哑却依然烦着一贯的清冷的声音响起。
“躺的烦闷，出来透透气罢了。”那人穿着一身松垮的衣裳，坐在一把轮椅上，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左脸，露在外面的右脸眉眼极为精致，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正式素昔。
沈沁馨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还未回过神，手已经被放开。沈沁馨看着空着的手，神色有些恍惚，随即才笑了笑。“那也得多多保暖才是。”说完将还在拾花瓣的笑颖唤了过来，让她把暖炉抱出来，却不想被素昔打断。
“不用了，回去吧。”
沈沁馨也不多说，同笑颖一起走到她的身后，合力将她身下厚重的椅子打转方向。椅子的打转，让微风吹起了素昔垂落在左脸的发丝，左脸上，布满和精致的右脸天差地别的狰狞烧伤，除了左眼还算正常之外，其余的皮肤都紧缩在一起，分外恐怖。而搭在腿上的左手手背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等到将素昔推回寝宫内，沈沁馨忙让宫女将暖着的粥端了上来。“殿下，这是臣妾用上好的鲜肉剁碎之后，再用细火慢慢熬的，你尝尝看，可还合胃口？”
“不用。”素昔微抿着唇看着递过来的汤勺，伸出左手。“给我吧，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沈沁馨只犹豫一瞬，便将粥放在她的手中，道：“有点烫，殿下小心点。”
素昔不出声，将碗拿了过来，忽然右手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一下，将粥洒了出来，瞬间烫了手，这么一烫，左手没了力气，顷刻间，一碗粥全都倒在了盖在腿上的绒毯上，已空的碗顺着轨迹，滚落在地。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瞬间，站在一旁的沈沁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看着一碗滚烫的粥全部都倒在素昔的腿上，脸色一变，以极快的速度将盖在她腿上的绒毯扯在地上，一边用丝帕紧紧地包裹住素昔的左手。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太医！”
刚下朝的顾云霄在半路得知消息的时候，连龙袍也来不及换，急急忙忙朝这里赶来。一进寝宫，就看着素昔坐在轮椅上，全新的绒毯盖在腿上，盯着自己被白色绷带细心包扎过的左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袭黑发垂落，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一旁的沈沁馨正和太医在说些什么，见顾云霄进来，忙起身行礼。
“怎么回事？”顾云霄盯着素昔的左手，那白色的绷带刺得他眼睛生疼，这让他想起当初在云川城患得患失、提心吊胆的几个月。怒气自然上涌。“不是让你们小心伺候的吗？怎么会被烫到？”
然而，几人除了告罪之后根本没有一句有用的话，加上沈沁馨特殊的身份，顾云霄也不敢多做怪罪，挥手让人下去才走到一直盯着自己的左手完全没有丝毫动作的素昔身边。小心握住她一直抬起的左手，一边挽起她垂落在脸侧的长发，柔声道：“可还有哪儿被烫到？”
半响，素昔才动了动，转头看向顾云霄，布满狰狞烧伤的左脸直直对着他，后者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依然一脸柔情。
“这么早便退朝了？”
“无事自然是早。我听到太监说你被烫伤了，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伤势如何？可还会痛？”
素昔将左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来，将左手的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干枯、布满整只手臂的烧伤。“比起这些，这种烫伤，程度连蚊虫叮咬都不及。”素昔放下衣袖，动了动左手手指，抿了抿唇。“只是......不曾想，连简单端碗的动作都如此的吃力。”
“有些感慨......罢了。”
素昔完整的右脸上无惊无波，眼中更是没有一丝负面情绪。这种完全读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让顾云霄有一种抓住的感觉，仿佛风一吹，就会湮灭在世间。这种心慌让顾云霄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放心，我让太医给你慢慢调养身体，总会好的。”感受着就算裹得厚重又有暖壶在手依然冰冷的手心，顾云霄心微微一沉，面上依然是惯有的温和。“就算云汐端不住，不是还有我么？到时候我喂你......”
“有心了。”
许是顾云霄掌心的热度太重，不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的素昔有些不适，再度抽出了手，转头看向窗外。
顾云霄还想说什么，这时，寝宫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阵铃铛声，还有沈沁馨与宫女交谈的声音，不多时，一个一身锦缎的小奶娃被沈沁馨牵着走了进来。
那小奶娃默约三四岁左右，长得粉雕玉琢，万分可爱。一眼就看见坐在窗前的素昔，正准备跑过去，才发现素昔的身边还蹲着一个人，正是自己的父皇，顿时忙挣开被沈沁馨牵着的手，笨拙地行了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给父皇请安。”
顾云霄站起身，余光看着因为小奶娃的到来，转过身的素昔，心中略微有些吃味。“你怎么来了？可是下课了？”
许是天生对父亲的敬畏，小奶娃神色有些不安，在自己的衣袖里面掏了掏，掏出一个只有他掌心这么大，贝壳状的小罐子。“儿臣听闻姑姑被烫伤了，就让小太监带儿臣过来了，还把药膏也带来给姑姑敷一下，日前儿臣顽皮被烫伤时，姑姑也是拿这种药膏给儿臣抹，几日渐好。”
素昔看着自己重伤清醒之后就一直陪着自己，连名字都是她取的小团子，心中一软，朝他伸出手。“斯年，过来。”
顾斯年见此，脸上一喜，正要迈开步子，忽惊觉顾云霄还在一旁，迈开的腿又收了回来，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顾云霄。“父皇.......”得到顾云霄默许之后，小团子喜上眉梢，小跑过来，扑在了轮椅上，仰头递上手中的小药膏，完全不怕素昔那半谪仙半修罗的脸。
“姑姑，给你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