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瑾是在一阵摇晃中醒来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不停晃动的木板,身上传来的触感,才让他后知后觉起来。正要起身,不料胸口传来刺骨的疼痛,饶是刚毅如他,都忍不住闷哼一声,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范大人,您醒了?哎哟,您可小心一点儿。”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刘公公听到马车内的响动,掀开车帘看了进来,一见范瑾那发白的脸色,忙钻了进来。“您受伤颇为严重,袁太医只是让您的伤势不恶化下去,可是没有根治,莫要起身,先好生休息吧。”
“刘公公,这里是..”范瑾环顾着四周,猜测自己应该是躺在马车里。脑中浮现昨晚的一切,还有那个诡异却危险的男人,脸色露出一丝急切之色。“太子殿下..”
“范大人放心吧,殿下无事。”刘公公轻轻搀扶起他,拿过软垫让他靠着。“倒是范大人您受了不轻的伤,不过无须担心,殿下昨晚已决定启程提前回宫,此刻便是在回皇宫的路上。”
忍着胸口似要撕裂般的痛,范瑾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脸色也好了许多,听到刘公公的话,轻扯唇角,并未多说什么。刘公公也知他是什么性子,倒也没有丝毫不悦,取过早已经准备好的清粥。
“这是今晨做好的清粥,奴才怕大人路上醒时饿了,让人保温好的,大人吃一点儿吧。”
“有劳刘公公。”
直到范瑾将一整碗的粥喝下,又服了药,刘公公才退了出去。范瑾独自一人躺在被布置得十分舒适的马车内,脑中却不停地回想昨晚那个男人诡异而又残酷的手法,那些黑衣人在他的手中如同纸一般的脆弱,还有最后素昔出现之时,身上那他绝对无法忽视的气息和与那个男人之间的诡异气氛。
难道他们是..相识的?
而此刻,素昔半躺在銮驾内,一手无意识地抚摸怀中的猫,想的也是昨夜那个名为司徒极月的男人。微微低头看着怀中已经眯着眼似睡过去的猫咪,素昔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她比范瑾先一步出现在那庭院中,躲在暗处,听着那男人对那些黑衣人的对话。也弄清楚之前无端的行刺真如她所猜想的一般,是为了塔拉圣猫而来。但她却摸不清楚那古怪的男人是什么目的,若说是为了保护塔拉圣猫,那为何..。
顾云汐,你要记住,我为司徒..名极月。
司徒极月..
极月..
极月——?!
素昔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错愕,再度低头端详了一下怀中猫咪的毛发。虽昨晚她并未看清楚那男人的样子,但那头在月光下泛着紫色光芒的银发,一身白色华服却是让她印象深刻。而且明明之前并未见过他,心中却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还有男人那两人似很熟的口气。
圣猫若修行千年,便能幻化人形..
素昔想起了之前那安怀长老关于这猫的话,顿时双眼微微一眯,她虽说不信鬼怪,但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意外的情况,顿时看着怀中猫咪的目光也出现一丝探究和冷意。
太子再度遇刺,范瑾被重伤的消息一传回皇宫,凤喧宫和御书房都炸开了,皇宫更是失手打翻了汤药。素昔才刚回到皇宫,才让人将范瑾抬下去治疗,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汪公公便前来传召,急切的神色,让素昔换洗的时间都不给。
素昔不悦地拍了拍衣角,吩咐宫女打理一下白猫极月之后才转身跟了出去。
还没有走出朝阳宫,便远远看到一个宫女急急地走了过来,定眼一看,素昔才认出,正是伺候在皇后身边的人。
“何事如此慌张?”
“奴婢参见殿下。”小宫女一见太子站在自己跟前,虽太子性子冷漠,但那张俊美的脸还是让她略微羞红。“皇后听闻殿下前往相国寺礼佛之时遇刺,急忙让奴婢前来看看殿下有无大碍。”
“本王无事,你回去让安安心养病,等会儿本王会亲自前去探望。”素昔正要离开,似又想到什么,微微顿了顿,侧身看着低着头的宫女。“以后莫要让这些小事影响安的病情。”说完便转身离开,带走了一片的清冷。
御书房内,皇帝早已等候在此,惊疑不定的心在看到素昔踏入御书房时,暗中松了一口气儿,却隐隐升出一股怒气。
“儿臣参见父皇。”
“云汐,怎么回事?到底是何人居然要胆大妄为,屡屡行刺于我青藤的太子?!”这一次,皇帝是真的动了怒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胆敢打上自己多年安排的棋子,差点就打乱自己的计划,如何让他不急,不怒?
十八年的部署,他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不知。”
“罢了,没事便好。范瑾的伤势如何?”
素昔眼未抬,干干应道:“受了一掌,已交由太医院。”
“那便好。听说行刺的刺客,除了逃走的一人,其余都被当场诛杀。”皇帝看着站在堂下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刺探。“范瑾也是不负朕所望,在五十名此刻下护你周全。等他伤好了之后,朕定要好好嘉奖于他。太子你觉得呢?”
“不是。”
“恩?什么?”
“这五十名刺客,并未是范瑾所诛。”素昔抬起头,直直地忘记皇帝的眼中,唇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似在讥讽皇帝这让人厌恶的虚伪。“是一名神秘的白衣男子忽然闯入,将刺客诛杀,而范瑾的那一掌,也是拜那名男子所赐。”
“哦?”皇帝一愣,似没有想到素昔会如此干脆的说出实情,半响才道:“你可知那人的身份?”
“不知。”
“那他为何会出现在相国寺?”对于这一点,皇帝显得有些急切。
“相国寺并不是只能允许皇亲国戚前来进香礼佛。”意思就是,任何人都能进入这寺庙,一个人的出现,并无奇怪。
皇帝一梗,才惊觉自己似乎泄露了太多情绪,已被素昔察觉,忙收敛自己的情绪,也不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的纠缠。表面上慰问了几句之后,便将话题带到了婚礼上。
“朕已吩咐下去,让人尽快准备,于半个月之后,举行大婚。正好能赶上你与云霄的生辰。”皇帝步下案前,走到素昔的跟前。“云霄的府邸也已修建完成,大婚之后,便要出宫居住。趁着这几日,你们当好好叙叙。”
“是。”
“等会儿,我会让人教你一些大婚之日需注重的地方,莫不可疏忽了。”
“是。”
“你也累了,先回去洗漱吧。”见素昔一句话,蹦不出什么东西来,皇帝也放弃了从她身上突破的打算,挥了挥手。“梳洗好之后去凤喧宫看望一下你母后,相信她听到你遇刺的消息,怕也是担忧不已。”
“是,儿臣告退。”
一出御书房的素昔原本想回去洗去一身尘土,但一想到之前小宫女的话。脚步一顿,直接拐了个弯,往凤喧宫而去。而此刻,皇帝正屏退左右,召唤出之前派去暗中监视素昔的暗卫。
“那个忽然冒出来的人,你可看清楚了?”
“属下无能,因怕打草惊蛇,并未靠的很近。所以那人的容貌,属下并未看清,但独特的外貌特征却是很容易辨认的。”应该是暗卫首领的男人恭敬地跪在地上,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而那人着实厉害,有两名暗卫只是稍微靠近了些,便被他发现,一同抹杀了。”
“可有发现他与太子有何联系?”这才是皇帝最为关注的。虽然太子否认与那名神秘男子相识,但那男子为免出现得太过巧合,而且既然出手伤了范瑾,为何最后罢手,太子却毫发无损?
“不曾。”男子摇头。“属下亲自追踪那男子,却不料他..消失了。”
“消失?”
“是,凭空消息了。”男子想到之前追踪所看到的现象,心里面也不由地发悚。
皇帝沉思,挥手让人退下。对于太子此次出宫,他的心中却有几个疑问。不管是那名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神秘男子,还有在相国寺,那得道的安怀和尚与太子独处的那段时间说了什么,更让他惊疑不定的是,从房间走出来时,太子所说的那句话。
虽说佛通晓前尘往事,救黎民万生,消千万业障,度畜度人度世间红尘。
我罪孽深重,佛能度畜度人度世间红尘,却度不了我。
从听到这句话之后,皇帝才意识到,自己这豢养了十八年的棋子,似乎渐渐偏离了他理想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