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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云涌

这应该是今夏云居客栈最热闹又最诡异的一天。

午饭时间的大堂,来的这两拨人,行商的和耍百戏的,各自在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场面看上去相当火热——只要不把双方联系到一起看的话。因为这两拨人看似普通平常,毫无戒备的在喝酒吃菜,但相互之间却是泾渭分明,牢牢占据了大堂的两边,绝对没有多余的交流。一旦有一个人发出点响动,那么迎接他的就是两帮人无言的凝视……真是怪异到了极点。

囚牛四兄弟独自占了一张桌子正在吃着饭,狻猊问道:“这帮人绝不只是耍百戏那么简单,要不要我先去探探他们的??”

囚牛面色不变,夹了一口菜道:“大事要紧,不要节外生枝,左右目标还没到,咱们先看看再说。”

嘲风冷哼了一声,道:“老五你多虑了,就这些虾兵蟹将而已,咱们没必要那么小心。倘若到时候他们拦了咱的路,一并杀了便是。”

蒲牢对嘲风道:“三哥你也莫要小瞧天下英豪,今次出来,父亲大人不是说过,东荒藏龙卧虎,有不少英雄豪杰,祖巫句芒以降,尚有那扶桑岛岛主乌昊,还有八首虎身的大巫天吴、精研毒药的东荒毒尊大巫奢比,父亲大人特意提点这些人就是要我们多加小心,不可大意。”

嘲风不耐烦的道:“老四你总是要人小心又小心,若依得我意,今次我们带了这么多人,又有那撒手锏在。只要不是祖巫亲至,如何不能横扫过去,偏要有这许多的讲究,徒增烦恼。东荒这些妖民,除了扶桑岛一干人等之外,都是软蛋!被合虚城屠戮了这么些年,竟只有扶桑岛才举兵反抗,忒没有血性了。”

蒲牢摸摸鼻子,不再作声。囚牛慢慢道:“嘲风不要强辩了,老四说得很对,大荒之中造化万方,什么神通没有?中午时分老五不还在一个小跑堂那里吃了个亏么。料敌从宽,待己以严,这才是成事之道,传下话去,让小的们都小心着些。”

大堂另一端,主桌上四个人,也在议论着这边。

“大哥,我看对面这些人来得有些问题,领头四个人都是高手这且不说,手下这些人气脉悠长,举止整齐划一,等闲商人可用不得这样的护卫。”长脸大汉说道。

“二弟说得是,不过看起来这些人也不像是句芒老贼派来打前站的,若他们真是合虚城的人,这样掩藏行迹实在多余,等一等晚上时间去探一探他们的?。”班主坐在上首,沉声说道。

“探底的事情小事一桩,就交给小弟了。不过今次龙驹卫押送鲲鹏大师去章尾城,有理由出手的只有我们,句芒老贼肯定能猜出我们会来,他们的准备不会不充分。也正好,可以让我新制出的这批雷火枪和电光炮见见血开开光,让他们知道知道咱扶桑岛的厉害!”圆脸大汉说道。

乌俊说道:“陆叔叔精通西荒冶金机关术,又能结合咱们扶桑岛神霄舰的雷火炮,另辟蹊径开发出微型化的雷火枪,创造才能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今次将鲲鹏老师救回来,让老师看了只怕也会是万分佩服。”

这日昇号百戏班正是扶桑岛群雄所假扮,那日乌俊与太一作别之后,很快遇上了不放心儿子,亲自来合虚城接应的金乌妖王。其实乌昊也已经进了合虚城好多日,但是乌俊一心只是暗中查探消息,多是使用幻术易容,所以纵使乌昊是他亲老子也寻之不得。正巧那晚乌俊假扮乃父逼供太一,用出了太阳真火神通,这才被乌昊发现了儿子的踪迹。乌昊一见儿子在城内用出了本命神通,心知以句芒只能当很快发现城内出了金乌妖,已经不适合再在合虚城内潜伏了,所以立即带上儿子强行闯关出城逃匿。这便是那晚巫罗等人遇上熊五的缘故。

过得几天,乌昊收到消息,远在北极章尾城的烛龙祖巫十分看重鲲鹏,要句芒着人将鲲鹏押送至章尾城,心知这是救鲲鹏的最好时机,便亲自带了岛上精锐,谎称自己是百戏班子日昇号,赶来押送队伍必经之路的姑儿山要以逸待劳,伏击龙驹卫。这日昇号字号是真的,是长久以来乌昊安插在合虚城的细作,今次时间紧急,只有用这个名号才不致人起疑,不过班子里的人马全都换了岛上的精英,跟着自己来的除了贴身二十八位相交多年,情同手足的护卫之外,还有扶桑岛大将插翅马妖英招,也就是长脸大汉,还有负责辅助鲲鹏建造神霄舰的九尾虎妖陆吾,也就是圆脸大汉。

英招和陆吾二人本都是西荒妖王级的人物,在扶桑岛反抗东荒合虚城之后,从西荒不远亿万里慕名而来中,英招向来足智多谋,是扶桑岛军中有名的谋士,此番营救正要靠他相机而动;陆吾则精擅西荒冶金机关术,来扶桑岛之后作为鲲鹏的副手建造神霄舰,得鲲鹏悉心指导,冶金技艺一日千里,近日刚将雷火炮微型化,大小正好能带在人身上,也是威力不凡,今次营救鲲鹏,也要靠他出力。

不仅如此,为了万无一失,乌昊还特意去一位高人那里求了一个大杀器,有此物在手,即使鲲鹏是句芒亲自来送,他也有几分自信与其斗法!

正自闲聊间,乌俊忽然眼睛一亮,看定了大堂中某处,对乌昊说道:“父亲大人两位叔父你们先吃,儿子有事要办,先失陪了。”

乌昊顺着儿子的眼神看去,正见到两男一女三个少年进得店来,似是与跑堂的十分熟络,跟跑堂的打了个招呼便自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了,便问道:“哪个是你说的太一?这小子颇有几分急智,倒是值得一交,不过你可得注意我们的身份。”

太一刚进了客栈就感觉气氛不太正常,大堂里坐了几十人,看似吃喝得正热闹,但是太一的神识灵敏,清楚的知道自己三人刚进屋,就有好多人明着吃饭,暗地里都在偷看自己这边,真是奇哉怪也。

跟长狸打过了招呼,三人随便坐了,正要说话间,太一就觉得身前一黑,便有人在自己身旁问道:“这里没人,我可以坐下吧?”

太一抬头,见是一个肤色有些黑的少年,方才应该是在大堂一边坐着的,尚未说话,一旁烈山已经说了:“这里已经坐了三个人,哪里是没有人了?你如何要想坐就坐?”太一知道烈山有些时候就是爱跟人斗嘴,却是没想到他连面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改不了这个毛病。

那少年却笑了笑道:“是在下失言了,这里缺一个人,我能坐下么?”

月灼也觉得这人有趣,就道:“我们这里四个位子坐了三个人,倒也算得上是三缺一,缺了一个,不过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就能补上我们三人的缺呢?”

那少年便道:“我既然站在这里,自然便是客人,客栈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客人最大,那么这位姑娘你说,我这个客人,够不够得上前来补缺?”

如此强词夺理,倒是有些意思,太一想到。月灼也笑了,没说什么话,不过也没有拒绝少年坐下的意思。

少年便对着太一坐了下来,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咱们四个能坐在一起便是缘分,我远来是客,看三位倒像是本地人的样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太一道:“不敢当,我们确实算是本地人,这位烈山,这位月灼,我叫太一,这位兄弟你……怎的是你?!”太一刚想问这少年名字,却发现此人十分眼熟,心中一动,想到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忙用神识观察此人,却发现果真是扶桑岛少主乌俊!合虚城要犯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姑儿山,太一刚想惊呼,又想到此人身份着实关紧,便强自忍了下去。

乌俊早知自己的幻术瞒不过太一,便道:“太一兄别来无恙乎?合虚城一别,得太一兄厚爱,约我到姑儿山一会,如今小弟正是赴约来的。”言语之间,满是笑意。

烈山在一旁却迷糊了:“合虚城里太一兄弟一直跟我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何时结识的这位兄弟?”猛地想到了一事,大惊道:“难不成你是乌——乌——呜呼哎呀!却原来是兄弟你!”烈山也是想到了,太一唯一跟自己分开的一次可不是就遇到了扶桑岛主的儿子?话说到一半,也是想到了乌俊身份不能公开,费了好大劲方才把话头扭了过来。

乌俊笑道:“烈山兄看的没错,在下正是呜呼哎呀的黑俊,想必烈山兄在合虚城里见过我日昇号的百戏杂耍,兄弟我耍的惊险,总能让人呜呼哎呀的惊叹,这才能让烈山兄过目不忘。”

太一见乌俊不愿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身份,忙小声给月灼说道这是自己刚在合虚城认识不久的朋友,月灼见心中也是多了几分亲近。

几人聊得几句,太一心中有事,把乌俊拉到一边,问道:“乌俊兄弟你怎的敢冒奇险来了内陆?须知这里离合虚城可不算远,叫他们知晓你在内陆出现,只怕宁可发动大军也要将你抓住。”

乌俊小声道:“既然是太一兄你问,此事我也不瞒你,先时我老师鲲鹏被句芒老儿抓到合虚城,我扶桑岛众弟兄百般营救都没有办法。近日却打探到一个消息,北荒烛龙祖巫有令,要句芒老儿将我老师押送到北极章尾城。若是句芒老儿还如以前那样将我老师关押在他的甘华洞天之内,那么除了强攻合虚城,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但是今次既然要将我老师送出城去,那便大有可为。我们探到姑儿山是东荒去往北荒的必经之路,而且此处前后皆有大山,最是适合打伏击,所以我们就伪装成百戏班,提前来这里等合虚城的人送老师过来。”

太一问道:“那么你们可知道合虚城的人几时能到这里?”

乌俊道:“姑儿山离合虚城五千余里路,若是龙驹卫全速奔驰,不过半日路程,但是他们要照顾我老师的身体,所以来这里需要两天时间,大概明日午时前后便能到此。”

太一又道:“可是此事仍有不妥,这云居客栈虽说是姑儿山方圆百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可是合虚城龙驹卫是以押送犯人为目的,加之龙驹卫训练严苛,若是午时到得这里,并不够一程路,而且天色尚早,龙驹卫大可继续赶路,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家客栈,未必会停留在云居客栈啊?”

“太一兄所虑极是。”乌俊笑道,“我父亲大人早已想到此事,到得那时,我们自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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