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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南下深海市

那个年代,校园里的人心思大多还很简单,(也许现在也还是,唉,离开太久了!)在那些个爱做梦的时光里,无数个青涩而稚嫩的生命,在内心深处都保留着一处神圣的领地,无限向往着纯洁的友谊。

许丽华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如果将人看作一本书,她的前几页写满了善良,后面还都是空白。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也不该来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无限广大,却容不下纯粹的善良。因为这个世界贪婪而凶残,若不能与之共醉,就只能被它毁灭!

“薛朗,看到苏木没?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他人,这人,跑哪去了?!”许丽华披着薛朗给她准备的风衣,冻的瑟瑟发抖,将苹果暖在手中,颤颤地问道。这苹果还是昨天苏木以友谊之名,送她的那个,她特意留在今晚。

“他?哼,敲诈了大姐一大笔钱,谁知道跑哪里潇洒去了!”薛朗这样说,一点也不觉得过分,因为在他眼里,苏木就是这样的人,本就该做这样的事!

“你乱说什么!他是我朋友,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再说,他为什么要敲诈大姐,你们一定误会苏木了。”许丽华相信苏木的人品,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丽华,别傻了。你知道他背着你干了什么吗?他拿你当筹码和大姐做交易,大姐怕你会受到伤害,便给了他一大笔钱,条件是不再骚扰你。”薛朗又加了把火,说道。

“我不信,我们是朋友,苏木不会的”许丽华有些动摇了,虽然她相信,善良能换回善良,也相信她与苏木之间的友谊,那份纯洁比什么都宝贵。可是薛朗的话,她无法判断真假。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真真假假,谁又能分的清楚呢?有些假看起来是那样的真,有些真又是那样的假。若不能彼此敞开心扉,走进去看,谁又能真的做到信任无间!更何况,还有这世间的诸多无奈。

“我没必要骗你,他拿了钱,走了,这是事实。是你不肯相信,现在还在骗着自己”薛朗抛出了最有利的证据,苏木已经走了,即使将来又回来了,许丽华也不可能再相信他。

何静与林小雅将二人的对话听得真切,她们都不相信薛朗的话,冲过来,异口同声道“苏木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他”然后又惊讶地看向对方,尴尬起来。这情景让人很难不误会,无法不联想。

薛朗本就一心将苏木搞臭,现在来了两个现成的‘罪证’,哪能不好好挖掘。“同学,你们也是被那混蛋欺骗了吗?不过,你们来晚了,他已经跑了。唉,不知道又去哪里祸害女生了。”

“谁被那狼心狗肺的欺骗了,我,我…”林小雅说不下去了,凭心而论,苏木怎么欺骗她了?她想不出,可一颗芳心暗许,不是欺骗又是什么?心中有恨挥之不去,却又无的放矢,总之,林小雅很纠结。

何静这会算是明白过来了,本来还因为自己抛弃了苏木,心中有愧。现在才发现,人家早背着自己窃玉偷香,那人还是闺中密友。这时,心中满是挫败感,也顾不上考虑苏木人品如何的问题。“小雅,苏木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你,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苹果被重重地摔到地上,四下飞溅的碎屑、汁液似是它的愤怒与委屈,这样的结局,送出它的人又是否想到过。

许丽华向校门口跑去,她宁愿相信苏木仍在哪里摆着水果摊,没来看自己的比赛,也不愿意相信薛朗的话是真的。她不关心苏木与何静她们的关系是怎样的,这和她无关。她在意的是,苏木是否欺骗了她,用他们之间珍贵的友谊做了肮脏的交易。

“友谊地久天长,苏木,也许明天你会有所爱的人,也许明天我也有了归宿,那时我们还是朋友。”

“友谊地久天长,哪怕有一天,我们彼此都在遥远的地方,甚至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

昨日的誓言还没有来得及在记忆中收藏,今天却已变了味道,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呵呵,原来我只不过是用来交易的廉价筹码!若善良、纯洁、真挚这些都是错,我改。”这一刻起,许丽华变了,变得连她自己也不认识,变得令苏木后来再见时心痛!这一刻起,灵魂已死,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美丽的皮囊。这一刻起,尘世少了一分清雅,多了一分污浊。

苏木去了广南深海市,因为按他的想法,做大生意就要去大城市,而深海市是与东海市并列的中国最具活力的特大城市。还有一个原因是,金阳的公司在那里。金阳这个在火车上与他萍水相逢的人,是苏木想到的唯一一个有能力帮他的人。

到了深海市后,苏木没有急着去拜访金阳,而是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将各大小农贸市场转了个遍。以农贸市场为生意的起点,是苏木来的路上便盘算好的,可是考察一番后才发现,缺钱,缺很多很多的钱。

缺钱,就借吧!可是去哪里借呢?首先家里是没指望了,家里现在穷的,连年三十上坟烧纸都要每个坟头悄悄扣下几张来,至于那些亲戚,这种事估计也没少干。其次银行更别想了,存钱人家都爱理不理,借钱?你也敢开口!也不怪它,归根结底是自己不行。最后只能找金阳了,虽然也没多少把握,好歹也有些希望。

“金哥,今天我来,是跟你借钱的,一千万,你敢不敢借。”一番闲谈后,苏木说明了来意。说实话,他自己也知道这样有些惊世骇俗,但他在赌。

“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你要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生意”金阳有些玩味的说道。他现在是越来越看好眼前这个小兄弟,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当初的青涩稚嫩到现在的狼性十足。他不知道苏木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知道他的未来一定很不凡。

“垄断深海市的农贸批发市场,这种垄断不是…”苏木还没说完,金阳便摆手制止道“这就够了,我信你”。

我信你,多么重的信任与恩情,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多年以后,当苏木每每想起今天的事,他便很困惑,因为他不明白为何会一步步走向金阳的对立面。

按说,金阳是他生意场上第一个知己,金阳在他创业的起步阶段给予了最大也是最无私的帮助,可以说金阳没有对不起他苏木。可苏木也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他不明白,金阳也不明白。等后来他们都明白的时候,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金总,这么大一笔钱,你说借就借了,这人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你图什么啊?”送走苏木后,秘书小何回到办公室,不满地道。

“呵呵,他要真说了,就该我睡不着觉喽”金阳笑着说道,然后话锋一转。“他不是我失散多年的亲人,也不是高干子弟,我不图他什么,图的是为这个国家做点事。”

“我知道,背后有许多人议论,说我金阳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家庭出身好,是靠老婆上位。这些,他们爱说就随他们说去吧,我从没放在心上。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国家已经落后人家太多了,再也耽搁不起了。”

“提到国家落后的原因,许多人张口就来,缺钱、缺技术、缺人才,可却很少有说,我们国家最缺的是优秀企业家。没有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就是给你再多的钱,再好的技术,也成不了气候。相反,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你只要给他一些支持,他就能创造更多的财富,吸引、培养更多的人才。”

“可是现在,我们的许多企业家,有的在资本积累过程中双手沾满了原罪,有的沦为了官员的附庸,还有的为了快速聚集财富在冒险走钢丝。这不全是他们的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但他们已不再是国家的希望。所以,我们的企业家队伍需要新鲜、年轻的血液补充进来,这样的血液多一分,国家便多一分希望。帮苏木,也正是因为我看好他有成为优秀企业家的潜质,这一次,我真的没有私心。”

金阳的这番忧国忧民的长篇大论,苏木自然是听不到,也不会想到,他现在正在忙着实施他的宏伟计划。

东阳农贸市场是深海市最大的蔬果集散地,得此,则得深海。而要入主东阳,关键是拿下天龙、天祥、荣坤三家。这三家占据了东阳农贸市场百分之七十的份额,多年来也是争斗不息,才成了今天鼎立之势。

三家都无时无刻不想挤垮另外两家,自己独占东阳农贸市场,可也懂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所以一直不过相斗太过。但有一种菜例外,就是白菜。

白菜素有‘百菜之菜’的赞誉,老百姓提起它时,印象最深的不是它的美味,而是它的便宜。直到现在,‘白菜价’仍都比‘跳楼清仓亏本大甩卖’更能令人信服。所以,三家历年来,都喜欢在白菜上动心思,今年也不例外。

苏木已经打听清楚,今年白菜的产量较去年有所下滑,但三家都不约而同地备足了货源,想打对手个措手不及。问题就在这里,既然都有了准备,偷袭肯定不可能成功了。但这么多白菜怎么办?

三家都在私下里偷偷低价处理这些白菜,但明面上谁也不敢降价,以免成为众矢之的。可毕竟仓库里的白菜实在太多了,若不在市场上,很难及时出掉,于是,苏木的机会来了。

苏木先让人去荣坤买入一部分白菜,并尽可能压低价格,然后再交给另一个人在市场上公开以略高于买入价但仍低于市场批发价的价格抛售,这就一下子把水给搅混了。

果然,这下三家都坐不住了,比我还便宜?因为怕被另外两家误会,纷纷表示低价行为和自己无关,并开始调查幕后黑手。苏木哪能让他们查到,果断下令以更低的价格出手了所剩无几的白菜,并有意留下这批白菜是出自荣坤仓库的线索。

结果如苏木所料,荣坤是百口莫辩,天龙与天祥开始果断降价,荣坤又不得不紧随。事实上,也由不得他们选择,从他们同时大量囤积开始,结局便已注定,而苏木的搅局又使其来得更迅猛而血腥。

市场经济中,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白菜的暴跌很快波及了其它几个相关菜种,并最终演变成整个农贸市场的危机。不仅天龙、天祥、荣坤三家元气大伤,其他小商家也是血本无归,甚至发生了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惨剧。

其实,事情远没那么糟糕,是人们自己将自己亲手推向的万丈深渊,这一切都源于恐慌!教科书上,关于商品价格与销量的关系是这样描述的:

当商品价格上升时,商品的销量就会下降;当商品价格下降时,商品的销量就会上升。企业通常会根据边际收益最大化原则,寻求价格与销量的平衡点,也会在商品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采取不同的价格策略。

但恐慌情绪的出现,则完全颠覆了教科书上的理论。因为恐慌,人们失去了理性,而且市场观望气氛很浓,销量会随连续下跌的价格而急剧下降,商家为了快速回本和处理挤压的存储又不得不继续降价。由此便形成了恶性循环,除非有强力干预如政府,不然结局只能是毁灭。

输红了眼的所有人都愤怒了,必须要有人对此负责,他们心中的怒火也必须找罪魁祸首来宣泄,这个人自然是荣坤的老板荣阿祥,而不是苏木。苏木是谁?根本没有人知道这号人!荣阿祥五十来岁,发迹前是个老实巴交的菜农,荣坤是他独子的名字,现在在读大学,从他被苏木选定的那刻起,这口黑锅已注定由他来背。

老实巴交的荣阿祥被已陷入癫狂、已愚蠢至极的众人逼死了,陪他一起走过饥饿、贫困如今依旧勤俭持家、与人为善的妻子,噙着眼泪,拉着板车上丈夫已经冰冷的尸体,离开了这贪婪、冷漠,回到那平淡、宁静。

这是个资本食人的时代,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苏木早已麻木,他也没有资格怜悯。

这时的众人愚蠢至极,这时的众人自私至极,这时的众人懦弱至极,这时的众人渴望救世主的莅临!苏木是时候从幕后走向前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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