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从离婚后,苏建国就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冯明权对于手里拿到的罚款也很是满意,于是让苏建国放开手去做,我妈生下我的时候是那一年的冬天,那时候计划生育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更是让每家每户闻之都会胆颤心惊,那天从早上到下午天上一直下着鹅毛大雪,房顶和路面都堆上了厚厚的一层,人走在雪地上面声音噗滋噗滋的,似乎从开始就注定着这一生的不平坦,我爸正在缝制几件过冬衣服,爷爷从山上拔好萝卜回来,因为下雪的缘故,只能多拔些萝卜放在家里,就可以很久都不用出去弄猪食,我妈说肚子里有反应,好像快要生了,我爸扔下手里的衣服赶紧把我妈扶到床上去,他让妈坚持一会,马上去请接生婆来,爷爷放下背篓说他去,让爸在家里照顾我妈。
爸说:“外面雪都堆起来了,你就在家看着,我去快些。”爷爷让爸快去快回,接生婆的董大娘住在董家村,附近村里的孕妇都是她接生的,不过董家村离我们村里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我爸一路狂奔,生怕会慢了一步,去到董家村里的时候,董大娘的儿子说他娘去山上背萝卜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爸急死了说:“这可是两条人命,你快带我去找你娘。”董大娘十几岁的儿子一听可能会死人,也吓到了,赶紧带着我爸就去了山上,见到董大娘的时候,我爸气也来不及揣:“董……董大娘,人……人命关天?”
董大娘说:“文举啊,什么事,别急,慢慢说,你媳妇是不是生了?”董大娘比我奶奶小几岁,和我奶奶交情甚浓,她生了七个孩子,四个女儿三个儿子,这眼前十几岁的男孩就是她最小的儿子,我爸说:“是是是,要生了要生了。”
董大娘说:“那赶紧走吧,这可耽误不得。”她让她儿子把拔好的萝卜背回家去,说自己晚些回来,路上我爸又开始跑起来,董大娘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在后面喊着:“文举啊,你慢些,你慢些,这雪太厚,我跟不上。”
我爸说:“大娘啊,你快些,你快些,我家婆娘等不住。”
董大娘埋怨说:“这早不生晚不生,下这么大的雪生,不过这是今天的头一次下雪,是瑞雪,是个好兆头。”
我爸见董大娘竟然还有兴致说话,退后去蹲下来说:“来,大娘,你不好走,我便背着你走。”
董大娘说:“文举啊,那你小心些,这雪大,路滑,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摔。”于是我爸背起董大娘就跑,一路狂奔的脸在寒风的刺激下刮得有些生疼,董大娘直叫慢些慢些。
一到家,董大娘赶紧招呼我爸打盆热水来,爷爷早就把热水打好了,我爸递上一块毛巾。
董大娘说:“你们都出去,这女人家的生孩子,你们男人看了不好,生出来了自然会叫你们进来,这生第一个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紧张,生第二胎了你们却反而紧张起来。”
爷爷和我爸出去后,董大娘问我妈还好不好,我妈满脸汗水,她说她的肚子快要胀开了,董大娘双手轻柔的去按我妈的肚子说:“现在开始呼吸要匀称,不要急,放轻松,一步一步来,你要呼气吸气,呼气吸气,慢慢的平复,也就好了,慢慢的用力。”我妈哭着喊着。
董大娘说:“再用点力,挺过这一关也就好了,就像你第一次生的时候那样。”
我妈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感觉生不出来,她哭着喊:“董大娘啊,出来了没有,出来了没有?”
董大娘再揉了揉我妈的肚子说:“快了,就快出来了,你再使点劲,你再使点劲。”董大娘擦了擦额头上紧张的汗水。
我妈大汗淋漓的喊叫着:“董大娘,不行了,我不行了。”我爸在门外听到房间里的声音,他的心就揪到了一起,爷爷让他去奶奶的灵前拜拜,他和爷爷拿好香和纸在奶奶的灵前祭拜不停磕头,时间一久,董大娘也开始焦急起来,她开始着急起来:“这第二胎理应来说应该比第一次生轻松得多啊,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出来的迹象也没有,难道是难产了,我还说这是瑞雪呢,天杀的。”
我妈用尽了力气虚脱的躺在床上说:“不行了大娘,我不行了,我好困啊。”
董大娘着急着说:“诚心啊,你别睡啊,千万别睡啊,睡过去了可就醒不来了。”董大娘赶紧扯着嗓子喊我爸:“文举啊,你快来,你家诚心难产了。”我爸听到叫声赶紧跑进去。
董大娘说:“你家诚心难产了,她快睡着了,你快叫她别睡,这一睡下去可就醒不来了。”
我爸哭了,说:“董大娘,你不是接生了几十年了吗?怎么就接生不出来?”
董大娘说:“我也不知道是咋个回事啊,看样子好像是难产,只能看是保大还是保小了。”
“不要小不要小,我要大的我要大的。”我爸有些哭腔的说,他扶过我妈的脸,替她擦去了汗。
我妈的样子看上去已经虚弱得不行:“举啊,我不能替你生儿子了,我快不行了,你让我去了吧,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说啥胡话呢,你不许睡过去,你得好好的,我们光荣马上就要放学回来了呢,你还说要陪我一生一世,你怎么能离开我,离开这个家,孩子生不出来咱们就不生。”
董大娘在一旁尖叫了出来:“我的老天爷,出来了,头出来了。”我爸一看,那婴儿的头开始生出来了,我爸抓紧我妈的手说:“诚心,生出来了,生出来,你再用些力。”我妈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伴着雪花纷飞的季节,终于生下了我。
董大娘说:“诚心啊,你生了个儿子啊。”她剪去婴儿的脐带,把他包在襁裹之中抱给我爸,我爸接过孩子,把他往地下一扔说:“你这孩子,差点要了你妈的命,不要也罢。”
董大娘手快,一把接住了孩子,她吓傻了,指责我爸:“你这是做什么?这孩子迎着瑞雪出生,最后难产了却都硬要来到这个世上,说明这孩子命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指不定这孩子将来有大出息,你若不养,我董大娘抱回家养。”
我妈休息了会儿,这才睁开眼睛,她哪里舍得将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儿子送给别人养,她让爸抱给她看看,我爸是个犟脾气也不伸手去抱,董大娘将那婴儿送到我妈的手里,我妈说:“这孩子真不容易,希望他以后能够少些磨难,出生时不平坦,长大了能够平坦些。”我妈让王大娘给取个名字,王大娘说:“现在是冬天,外面又是大雪,就叫他郭冬雪吧。”
我妈说:“听着像个闺女的名字,现在是双冬的季节,要不叫他冬冬吧。”
董大娘说:“郭冬冬,郭冬冬,这名字好,后面就一个字,好记。”
我爸说:“是两个字两个字。”
董大娘说:“那两个字一样,其实就一个字。”
我妈让王大娘做我干娘,王大娘高兴的立马答应,大姐放学回来扔下书包就说:“妈妈生了个妹妹,妈妈生了个妹妹。”
妈妈一直教大姐说:“那是弟弟,不是妹妹”,爷爷做好晚饭,留董大娘下来吃饭,董大娘也是累了,她一屁股端坐在凳子上,爷爷炒了一盘猪肝,一盘猪腰子,弄了两个小菜,给董大娘倒上一杯温过的热酒。
董大娘说:“这杯子喝酒哪能过瘾,换个碗喝,这自从文碧去了过后,还没来你们家好好喝过酒了。”爷爷立马去取来两个碗,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饮下,然后给两个碗里倒满酒。
董大娘说:“外面下着大雪,这天也已经晚了,今晚是回不去了,只能在你家住上一晚了。”她说这屋子里坐着有些冷,让我爷爷去弄些柴块烧着取暖,爷爷去弄了个旧铁盆,然后在铁盆的底下凿几个小孔,放上几块燃得正旺的松木在铁盆上,端到桌子底下,董大娘将冻僵的脚放在铁盆上的两边,这才觉得暖和了些,我爸从楼上下来,他身子也有些冷,问爷爷倒杯热酒驱驱身上的寒气,董大娘把刚送到嘴边的酒递给我爸:“举啊,你喝大娘这碗,这酒刚温过,喝着暖和。”我爸接过去一口干下,他酒量其实不好,只是喝喝热酒可以让身体暖和一些。
爷爷说:“举儿,诚心这刚生完孩子,身子需要补,咱们家那两只老母鸡你捉来杀一只给她补身体,留下一只孵蛋。”
大姐从楼上跑下来高兴的说:“爸爸爸爸,我刚看到弟弟的小嘴巴在动。”
爸爸说:“光荣,你这回可算是喊对了,妈妈刚生完弟弟,你在旁边好好照顾妈妈,爸去杀鸡。”大姐立马答应说好就又往楼上跑去了“爸爸爸爸,我刚看到弟弟的两只小手也在动。”爸爸不再理会大姐,自顾的跑去杀鸡。
董大娘对爷爷说:“明洲哥啊,这文碧妹子要是还在,看到这一家人这样,该是有多开心。”
爷爷皱紧了眉头:“他董大娘,你咋还提这个?”
董大娘说:“好,不提了,不提了,喝酒,喝酒。”酒至三旬,董大娘接着说:“明洲哥,这诚心生孩子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张扬出去,现在计划生育查得紧,现在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百姓家生个孩子还要罚款,我们那个时候生十个八个都没人管。”
爷爷说:“他大娘,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这诚心生孩子的事我们自然是不说出去,只是诚心这怀孕十月,村里邻里都是知道的,怕是瞒不住。”
“那有什么关系,你去跟邻里附近的知会一声,让大家帮你瞒着些。”
爷爷说:“行,我明日就去。”
董大娘叮嘱着说:“你去的时候还是带些东西去,家里有鸡蛋就拿鸡蛋,有好吃的就拿些好吃的,拿人的手短,你这要不给别人些好处,别人怎么能全心帮你隐瞒?”
第二天,爷爷就照着董大娘叮嘱的那样挨家挨户的去打声招呼,让大家尽量帮忙瞒住,得到大家允诺后爷爷这才放心回家,可哪知造化弄人,这事也就瞒了半个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