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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过往

云离的出租房就位于离夜市不远的旧货市场内,两层高的一排楼,被隔成了数十间,以前市场繁忙的时候,这里是市场工作人员的办公场所,现在市场萧条,闲置了下来对外招租,因为离工作的“德发”酿酒厂不远,云离就租下了其中一间用来住宿、生活。

快步的进屋、锁好门窗,将外套里裹着的经卷抛在床上,云离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只觉得浑身疲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眼前也是阵阵发黑,几欲摔倒,是这几年来自己练气有成以后从没遇到过的,云离不敢怠慢,赶紧盘腿坐在了床上。

盘腿坐好后,云离调整了一下身躯,让臀部略微向后,腹部向前鼓起,胸部稍后仰,整个上身成三折势,然后双手虚握置于膝盖,掌心向上,缓缓闭上了双目,安然入境。整个人不思、不看、不听、不动,良久之后,舌抵上鄂,将口中**缓缓咽下,如是再三。当感觉体内精气恢复,识海渐渐平复脑中清明时,才停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扭头朝静静躺在身边的那卷竹刻《道德经》看去,神色渐渐复杂难明起来…。

云离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老家在安徽涡阳境内。中国改革开放已经二十多年,改革的春风已经吹到了神州的各个角落,现在的农村,已谈不上贫穷,吃饱穿暖不用说,男孩子长大后大多都有一套楼房,以备结婚时所用,然而,这里面并不包括云离

云离家里一共是兄弟三人,他是老幺。父母竭尽全力、负债累累后,也只帮他的两个哥哥张罗了婚事,到他时的确是无能为力了。云离并不怪父母,他们已经尽了力,他能理解,附近村子没有男孩的人家也有找过来的,想让云离当****女婿,父母征求他的意见,他拒绝了。

说实话,云离长得不算多出色,只是一双眼睛很有神,乌黑乌黑的很有光彩,镶嵌在他那张平凡的脸上,使整个人都显得非常聪明有灵性。

事实上云离的确很聪明,非常早慧,小时候的成绩非常好,被同村许多人夸赞是重点大学的苗子,父母也准备砸锅卖铁供他,谁知上了中学后成绩急转直下,最后连初中都没毕业,便辍学随同村的人一起外出打工了,让许多人扼腕叹息,不知道这孩子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云里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成绩变得不好,是因为他把大部分的时间用来做了别的事——练气。

云离少年时代时,正是中国武侠最红火的时候。金、梁、古、温的作品多被改编成电视剧,天天热播。《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深深地影响着他的心,小小的少年,幻想着自己习得绝世武功,携带美人,仗剑天下,可惜只是幻想。

直到云离十三岁时,村里来了一个表演气功的,看着拇指粗的钢筋被指用喉咙就顶弯时,他被深深地震撼,缠着人家非要学,却不知,这只是江湖人谋生的障眼法。那人被他缠不过,便告诉他这是从道家练气之法上学来的,他要想学只需到新华书店买本道书照着学就是了。他是嫌麻烦说的推脱话,云离却信以为真了,少年人的心单纯而执拗。

那一年冬天的期末考试,不出意外的,云离又考了第一名,学校奖励了十块钱。对父母软磨硬泡了一番,说是买学习资料,云离争得了这十块钱的使用权,加上他几年来偷攒的差不多一共有三十块。

怀揣着这来之不易的三十块钱,怀揣着他练气有成后的大侠梦,十三岁的云离坐汽车,独自去了离家三十公里的县城,在县城最大的新华书店,他几经挑选,最后买了一本《练气真解》。

这本书很薄,文字也很直白,作者是当代南方很有名的一位叫吴星的国学大师,他对中国古代的道家练气很有研究,但深感道家术语的晦涩深奥,普通人想要修习的话,恐怕入门不易,他便写了这本书,还配有行功路线的插画,很容易便能看得懂,不像其他的几本道书,里面净是道家术语,看得人云山雾罩,脑袋发昏。

书买回来后,云离就正式开始了他的练气大业。按《练气真解》记载,人练气,首先就是要练出自身精气。自身的精气来自人们日常所食的谷物、蔬菜中,这些植物生长时,能通过光合作用直接吸收太阳精华转化为营养物质,而人却不能直接吸收,只有通过吃这些植物来摄取。人把这些食物吃进肚子以后,由胃来消化,然后小肠来吸收,再通过小肠上的腺体和血管把这些营养物质输送到全身血肉,人活动时这些营养物质又被消耗,重新化为能量逸散到体外,不能在体内留存。

《练气真解》却是教人,怎样通过特殊的呼吸和肠胃蠕动方式,使小肠内的这些营养物质提前化为精气,并使之不再逸散到体表血肉,而是进入到特定的经脉流转、保存。

云离看到这些以后,很快就沉迷进去,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练习,然而这并不容易,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任何收获。不同于其他的少年,云离却是个倔强而又能耐得住寂寞的,加之少年人心性纯洁、心无旁骛,如此不懈坚持了一年后,终于在晚上的一次修习入定时,他感到了气感——下丹田,也就是肚脐后三寸的地方微微发烫。

那一晚他欣喜若狂,觉得他的大侠梦就要实现了。以后的日子里,他更加努力的修炼,哪怕成绩一落千丈也没有在意,辍学了也没有后悔。云离炼出精气后,外观上没有什么改变,就是特别能吃——食物的营养不仅要供应身体的日常所需,还要用来转化精气,当然,大便也特别勤、特别多。修炼的日子痛并快乐着,痛的是精气每前进一步、每打通一条经脉、每贯通一个脏腑,都仿佛割裂一般,快乐的时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云离辍学以后,家里的生活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他的大哥和二哥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云离是个孝顺的孩子,为了为这个家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年仅十六岁的他便随着同村的人一起外出打工,干过餐厅服务员、服装厂工人、当过理发店的学徒,年纪不大却也初尝了生活的艰辛与无奈。尽管如此,他却也从没放弃练气与心中的大侠梦,就像他看的许多武侠电视一样,主角埋头苦练,功成之时一举扬名天下知,他深信自己的这一生,会波澜壮阔、与众不同的。

一年后,云离的大哥结婚了,而他也回到了家乡,此时他修习《练气真解》已经四年,按经书所示之法,已经用炼化的精气贯通了五脏,冲开四肢大脉,让精气可以游走全身,下一步便是调集周身精气,沿脊柱而上冲击额前紫府神庭,也就是印堂穴——人的意识寄居所在,据经书所说印堂打开以后,人便能看见自己的本命意识灵光——闭上眼睛,眼前不再是朦胧一片,而是有灵光闪动…

大哥结婚的那一天,云离喝酒了,而且是喝了许多的白酒——被村里的同龄人硬拼的。他喝的是昏天黑地、头昏脑胀,婚礼的事还没忙完,就回到自己的屋里去睡了。

躺下没多久,云离就觉得腹部鼓胀,全身微汤,精气比平时活跃得多。这时他才想起来,白酒是有粮食酿造的,自然也能转化为精气,而且比食物快得多、猛烈的多。福至心灵一般,他闭上眼睛,盘腿坐好,努力静下心来,调集周身精气配合着这源源产生的精气,一路由下丹田、经五脏、过檀中,沿脊柱而上直冲紫府神庭——

“轰”——

似乎一个炸雷响在耳边,云离眼前由朦胧变得光亮——圆形的空间内一点光华上下闪烁,灵动至极。云离知道那就是他的识海了,那一点光华便是他的本命灵光,然后酒劲上涌,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大哥结婚以后,云离依旧外出打工,不过这次却是换了个地方——经朋友介绍,他来到了武昌汉正街的“德发”酿酒厂。为的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用厂里酿的白酒来练气。《练气真解》上讲,紫府神庭打开以后,练气便算是有了一定的成就,剩下的便是积累精气,使之不断的在周身游走循环,锤炼经脉,稳固识海,以增加其灵性,。当觉得经脉胀痛、小腹鼓胀、檀中充盈、识海灵光长亮时,便可再次调动周身精气,这次却是要冲击人体最坚固的穴位——头顶百汇,待百汇冲开之后,就会进入一个新的天地。

在“德发”酿酒厂,云离一干就是四年多。这期间他二哥也结了婚,只剩他自己了,父母也打过电话探他的口风,问他愿不愿意入赘到隔壁村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姑娘很漂亮。云离拒绝了父母的提议,继续他的修行,他依然坚信自己的这一生不会平凡的,直到前几天——

前几天云离同事的表姐,就是介绍云离来“德发”酿酒厂的那个老乡的表姐,晚上几个人在一家小餐馆吃饭,旁边有几个小青年喝多了,见他这位老乡的表姐长得漂亮,便过来调戏,两人气不过便和他们争执,随后动起手来。动手前云离很兴奋——多年所学终于能排上用场了,这也许是自己壮阔一生的开始。

哪知动手之后完全和想的不一样,他和同乡被人揍了个鼻青脸肿,自己浑身的精气完全不起作用,识海的清明,反让他觉得挨打的地方更疼,还是老乡的表姐报了警才吓跑了那几个混混。

回到出租屋以后,云离将《练气真解》撕的粉碎,然后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觉得自己多年的坚持与受的苦难都没了意义,一切都是个笑话,对练气失去了信心,直到今天——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道德经》,云离的眼里闪过激动、犹豫、纠结,最后化为一抹坚定。

盘腿坐好后,云离将右手缓缓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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