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春夏之交
西西从奶奶家回来以后,明显的变野了。早上去幼儿园变成了非常痛苦的事情,奶奶拿他根本没有办法,几次叫他起床,他都赖在那里不肯起来,每次都需要林荫当恶人,把他恶狠狠的从被窝里拖出来,七手八脚把衣服给他穿上,抹了抹脸,不顾他嚎哭着,就把他塞到幼儿园。奶奶一开始还帮着林荫,后来看孙子哭得跟花脸猫似的,就不忍心,说:“不想去就算了,幼儿园上不上也没关系。”
林荫却不同意,说:“这怎么行,不能让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明年该上小学了,不养成良好的上学习惯,以后怎么办?”
杨洋最反感林荫把孩子弄的哇哇大哭,他批评林荫:“他那么点小孩,你折腾他干吗?他不想去就不去,明天再去不就行了吗?你不好好跟他说,发什么火呀?”
林荫本来被孩子弄得火冒三丈,听了杨洋的话,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得倒轻巧,那你呆在家里带他呀。妈那么大岁数了,他在前面噔噔跑,妈怎么追得上呀。他以前上幼儿园也没这样,现在玩野了,再不管管,以后你还能管得了?”
杨洋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就一个幼儿园吗,除了唱歌跳舞哄孩子还能干啥?去不去有什么了不起。”
“行,你说的。他不去幼儿园,那这几天你都在家里看他,哪天他上幼儿园了,哪天你再上班!”林荫这下子真的火了,她还不管了。抄起皮包走了,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呢?
中午的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婆婆说西西已经上幼儿园了,他爸爸8:30给送去的。她的心才放下来。就知道那个人根本不会呆在家里陪孩子的。近来生活和工作都让她很疲惫。杨洋开了新公司以后,应酬特别多。他个人不喜欢那种应酬,但是一只脚已经插进去了,又怎么那么容易拔出来。他能留给家里的时间几乎没有,本来他就不是特别细心的人,现在林荫更是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几乎经常半夜以后回来,周末也见不到人影,不是在请客吃饭,就是在陪人打球。他们连个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林荫的公司现在基本上了轨道,销售方面不温不火,但还有些盈余。开始创业的激情渐渐退去,真是创业容易守业难。林荫也和Judy商量是不是想点什么办法,扩大一下影响力,把销售提高一下台阶。
Judy一向负责销售,听了林荫的话有些不高兴。本来她就觉得自己在公司里付出辛苦最多,几乎70%的收入都是她赚来的。林荫在办公室里做一些轻松的事情,就可以和自己拿一样多的钱。她觉得自己当初订的五五分成有些不划算,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现在林荫好像对销售还不太满意,她很不悦:
“演出市场就这么大,数量都是有限的,一场音乐会,票子就那么多,能赚的钱都是有数的。哪里还有什么扩大的余地。更何况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做,我们这样每天到处辛苦的跑,不就是赚点辛苦钱。我这一天连个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呢?”
林荫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她的工作压力一样不少,她既是行政、人事、财务,甚至还是半个网管,调度、兼销售。几乎每个别人不做的活都是由她来顶替,她就是一个万金油,天天在公司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她也没有抱怨过。不像Judy偶尔冒出个风凉话。以前做同事的时候,觉得Judy挺识大体的,没想到现在一样的斤斤计较。
她跟Judy分析现在的情况:“你看我们现在的客户大体都相对稳定了,将来我们的营业情况我们大概都能估算出来。基本上做的都是维持的工作,还有时间可以干点别的。你看人家携程网、e龙网,就订机票酒店,就能在网络上做得挺火的。我们就算不做别的,只做这演出票市场,全国也挺大的。我们可以在网络上多想办法,不花钱或少花钱,打一些广告,发一些软文,介绍我们的网站,客户流量增加了,我们业务量也就上来了。这样不挺好的吗?”
Judy却不这么认为:“你看看,从今年3月份开始,纳斯达克从去年的5000多点,一直跌到现在2000点以下,几乎快崩盘了。尤其是网络股跌的最大。前几年钱烧完了,泡沫也越吹越大,现在都收不了场了。你看着吧,这些网络公司得倒一大批。还跟他们做广告?我可不拿那个钱打水漂,谁知道他们公司明天还在不在呢?像我们这样实打实的做挺好的,不像他们一点谱都没有。”
林荫也看到了相关的消息。2000年3月9日达到了5046点,纳斯达克市场的总市值是6。7万亿美元。然而,到2001年3月20日,纳斯达克指数却跌落至2000点以下,纳斯达克市场和纽约证券交易所损失的市值是5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GDP的一半,是1987年10月华尔街崩盘市值损失的5倍。但是她觉得这只是暂时的优胜劣汰,前段时间大家太头脑发热了,现在大浪淘沙后,剩下的才是精华。只是现在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证明这一点。
和Judy的合作,现在让她有些进退两难。本来就只有两个合伙人,而且大家学历素质都差不多,以前还觉得志同道合。现在却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大家都有些别扭。但是事情永远没有如意的,所以还是要忍耐的。林荫还是想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以前做编辑,很清楚还有很多种免费的宣传方法。她可以写一些软文,贴到一些论坛里。还可以跟一些网站交换链接,这样都可以增加他们公司的曝光度,只要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网站,就会增加销售的机会。她写了几篇有关公司的介绍,贴在一些论坛里。也跟一些网站联络,跟他们交换链接。
林荫给Linda打了个电话,想跟他们交换点资源。往常一向比较开朗欢快的Linda这次出人意料的有些沉闷。她就问她: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Linda叹了口气,“哎--”随后咣当一声,把林荫吓了一跳。忙问:“你干吗呢?”
“oh,SHIT!”Linda连粗话都讲出口了。
“没事吧?”
“嗯,没事,我把杯子碰到地上了。”
“不会是跟老公吵架了吧?”估计也就这个原因了。Linda看起来很开放、很大大咧咧,但是她还是细腻的。看得出来,她对黎杨很在乎。工作压力那么大,两个人难免意见不统一,吵架似乎成了家常便饭。
“我要回美国了。”
“哦,探亲吗?”林荫有些无法想像会是另一种结果,所以很难讲出口。
“不是,我们分居了。”Linda的声音透着沮丧。
竟然真的是这样。“怎么会呢?不就是意见不一致吗?夫妻吵架没有隔夜的仇,怎么就说到分居的地步呢?你也太草率了吧?”
Linda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根本无法协调,几乎每件事都要吵架,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我的脑子很乱,什么也想不清楚。这样天天在一起,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听着她茫然无措的话,林荫心里很难过。她劝慰她:“你们也许在一起时间太长了,没有距离感。白天要一起上班,工作上有了意见,晚上回去还要接着争论。或者你换个工作,不需要回美国去,这样试试也许会好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好像一下子把事情搞得糟糕透了。”Linda在那边哭了起来。“呜呜--,怎么会这样呢?公司里现在的事情也不顺利,大家都在恼火着急。市场一下子变得那么坏,谁能预料得到呢?他心里烦,我也烦呀?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你先别哭,擦擦眼泪。事情不是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吗?我们先不要着急,你有空吗?要不,我陪你聊聊天?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