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就开学了,林荫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自从哥哥走了以后,家里的气氛一直有些怪,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她翻出《红楼梦》,决定再看一遍。门口却传来声音:
“林荫在家吗?”
林荫走到房门口一看,竟然是康文杰站在院墙外边。他怎么来了?他怎么会找到她的家?林荫打开大门,让他进来。
“嗨,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看见熟悉的同学,林荫还是很高兴的。
“我来还你的书。”康文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还书?放假前,他是向她借了一套练习册,说要回家用功,准备高三好好学习。当时她还笑他终于要浪子回头。但是,快要开学了,回学校时再还书不好吗,何必多此一举?林荫有些纳闷儿,但是没有说出来。
康文杰感受到了林荫狐疑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岔开话题,
“你们家养了很多花?”
院子并不是很大,但是花不少。最显眼的是靠近门口的一棵近一人高的栀子花,枝叶浓密,花儿也开得非常茂盛,栀子花的花瓣不是非常张扬,但是芳香馥郁,就象一个含苞欲放的少女,就象旁边这位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少女。
“我妈妈很喜欢养花,我们家最漂亮的花放在那儿。”林荫指给他看。在院子的西南角,一看就知道是厕所。林荫的妈妈把另一盆更茂盛的栀子花放在厕所的门口,技巧的挡住人的视线,又用栀子花的香味驱散了厕所的味道,很有创意。
两个人进屋以后,他坐在沙发上,林荫倚在炕沿边上,聊着假期的事情。康文杰没有像往常那样笑嘻嘻的,让林荫有些不习惯。他一直拿着那套练习册,并没有给林荫。练习册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他的手指不经意的总是放在练习册上。
有一会儿,康文杰没有说话,他直直的看着林荫,象是有些话盘恒在嘴边,却不方便讲。林荫让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却开了口:
“实际上,你以前见过我,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我呢?”
喔,原来是这件事,吓了林荫一跳。“我想,你可能并不希望我问。再说,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是特别好奇。”林荫没有装作不记得他,她避重就轻。“你怎么会在那里?”
他的眼神幽幽的注视着她,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跟她说。但是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于跃进是我舅舅,我姥姥家就住在信阳。”
原来如此,那个于厂长是他舅舅,怪不得。难怪他能找到她的家。
他站起来,跟她告辞。林荫疑惑他怎么没头没尾,但是她没有说什么,稍微客气的挽留他多坐一会儿,见他去意已定,也就把他送到门口,看他离开后,才回到屋子。
她坐在他刚才坐的位置,翻弄着他还回来的练习册,发现练习册的下面,竟然还有一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本日记。她的心开始嘭嘭直跳,她明白他的来意了,她有预感这本日记的内容是关于她的。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几乎翻不开那厚厚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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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4日
她跟他提出离婚,这倒是他们第一次提起离婚,虽然,他们跟离婚没有什么差别。两个人又吵了起来,不就是为了怕离婚影响他们的前途吗?假模假样,道貌岸然,我看够了他们的嘴脸。我走了,去姥姥家那个避风港吧。
9月15日
今天我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精灵。她站在船头,白色的衣服衬得她肤色凝白,晨雾打湿了她的头发,纯净的眼神平静无波,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小船轻轻的滑过,那一瞬间,好像我们前生有缘,今生来相会一样。那一瞬间,仿佛天地万物都停止了,连我的心跳都停止了跳动。那一瞬间,我凝视着她,想记起她是谁,是不是无奈河里的孟婆汤使我忘记了她。她的眼神有些疑问,但是她没有开口。她又回头了,她想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就象我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一样。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她远去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后悔,我不应该让她擦肩而过,我的心空空如也,好像世界上又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周围的寂寞、空静压迫着我,我几乎落荒而逃。
我很容易在调度室问到了她的名字,她叫林荫,而且更令我欣喜若狂的是她竟然是我的同学,虽然不是同班的,但是同一年级的。真是老天保佑。我第一次感谢他的激将法,让我能够考入展阳高中,可以在同一个学校里见到她。
9月20日
我真的太幸运了,我在学校里发现了她。并且她还是黎杨的同班同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仍然是冷冷的,静静的,就算跟她的朋友们在一起,她也是与众不同。我远远的注视着她,她不知道,或许她已经忘记了我,也许我根本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今天的擦肩而过,她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我一丝一毫。她走路笔直笔直的,象是模特在伸展台上一样,优雅,挺拔,而且自信。她是一个自信而又聪明的女孩,倍受宠爱的好学生,好孩子。她和我不一样。但是我还是想偷偷的望她一眼,一眼就可以,这样,我就会有很多天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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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5日
在门口,我就看见了她,她靠窗而坐,脸孔朝着外面,她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很忧郁。一片喧闹中,她宛如置身世外。她就象精灵一样,上一次是白衣精灵,这次是黑衣精灵,她偏爱素色。我应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毕竟,我早已计划好了这次相遇。从黎杨那里套出她选择文科后,我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为了这次相遇,这几天,我都在准备,但是,见到她之后,我还是什么也没说,傻傻的,像个小丑,而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纯净的眼神,就象那天一样平静无波。她没有认出我,我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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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本的日记都是写她的,写他对她的爱慕,痴迷。从日记里,她也知道了他的父母关系,以及他与父亲的水火不相容,所以放浪形骸,有些叛逆。知道了他对学校,对老师,对考试的嗤之以鼻。她也知道了他与文争华协商互换位置,而聪明的文争华一下子就猜到原因,而她与他坐了这么久的同桌,她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为她展示了一个赤裸裸的自己,让自己身现原形,他没有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林荫脸红心跳,不知所措。坐在那里,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他的文笔很优美,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她看了很感动。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示爱,就这样措手不及,而且那种感情铺天盖地而来,让她无处藏身。他没有问她答案,没有提出要求,他就是向她袒露了他自己的心事,而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直到了开学,林荫也没有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康文杰并没有再表示什么,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他没有宛如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但也没有催促她,或者强迫她作决定。只是,他会让林荫看到他在看着她。他的眼睛很漂亮,眉毛弯弯的,应该是像他母亲,因为有些像女孩子的眼睛。他看她的眼神很深情,他不再隐瞒他的爱意。而林荫常常一碰到他的视线就闪开,缩着头,作一个驼鸟,以为把头埋到沙子里,就很安全了。
康文杰开始经常写一些东西给她,他把对她的爱恋全部付诸于纸上。林荫想拒绝,但是却想看,就好像被苹果诱惑的夏娃一样,说不清的感觉。他也会唱歌给她听,他的嗓音优美纯正,而且唱歌时感情充沛,常常把歌曲表达的如泣如述,让听歌的人心潮澎湃。
他曾坐在窗台上,唱那首《天天想你》:
当我伫立在窗前,你越走越远,
你的每一次心跳,回荡在耳边,
天天想你,天天问自己,
到什么时候才能告诉你,
天天想你,天天守住一颗心,
我要把我最后的爱留给你。
一首歌曲唱得荡气回肠,连隔壁班级都为他鼓掌。
她被他蛊惑了,她以为自己很冷静,也很理智。她是林荫,一个应该是很淡泊的女孩,一个有着明确生活目标的高中生。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的处理这件事情,可以明确的拒绝他,就像想像的一样。没想到真正发生的时候,理智是没有用的,她的理智在他的柔情攻势下节节败退。学校的纪律,即将来临的高考,所有的现实似乎都模糊了。女孩子的头脑很容易发热的,她心乱如麻,也心乱情迷。她享受着他追求她的快乐,和那种快乐带来的虚荣和满足。
有时,理智提醒她,她不应该这样,她必须制止他,但是她会溺毙在他那盈满深情的双眼中。有时,他似笑非笑的面容,了悟的眼神,让她有些恼怒。他知道她的心动了,知道她的投降了。无论她怎样,他都不介意。她的似嗔似怨,一颦一笑,似乎都能让他很开心。他也在享受着追求她的乐趣。
她想找人说说话,但妈妈那里肯定不能说的。哥哥走了以后,家里冷清了好多。爸爸也好像没有了以前那种精力充沛的干劲,妈妈的头发好像一夜之间白了好多。跟朋友商量吗?飞舞好像这段时间与她疏远一些了,应该在忙于谈恋爱吧。方凌呢,这个开心果立志当单身贵族,恋爱的滋味估计从未尝过。况且她的恋爱神经粗得跟缆绳似的,也不用指望她了。忽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说心事的人,
林荫的心里小鹿乱撞,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本来是喜欢黎杨那种又高又帅,学习成绩又好的男生。但她也知道,虽然比他帅,尤其成绩比他好的,那些正规意义的“好学生”“好男孩”有的是,但是康文杰就像“毒药”一样吸引学校的女生。他痞痞的笑,有点桃花的眼睛,他的幽默,对这些循规蹈矩的学生们来说,是一种另类的吸引。而她实际上也很羡慕他的放浪形骸,展阳高中的学生都是四四方方切割好的豆腐块,而这位外形不同的臭豆腐却是味道独特,让人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