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阿九!”清脆声音响起,柯九思懒懒的睁开眼睛,不用看也知道喊自己叫“阿九”的也就青梅竹马杨五月一人。
他叼着草茎,腰又往下面缩了缩,将自己在树干上倚出个舒服姿势。
“再不过去方不同老师要生气了!”杨五月气鼓鼓的威胁又传了上来,柯九思自上往下瞥了一眼,只看得到下面一个圆圆的脑袋。
他扭头把嘴里的草茎一吐,果不其然又听到圆脑袋的声音响了起来:“阿九!你怎么还是这么邋遢!口水随随便便就往下面吐!”
“只是个草杆子而已,你们姑娘就是那么麻烦。”柯九思撇撇嘴,蹲在树干上双手微微借力,后腿一蹬就从一人多高的树上跳了下来。
“啊呀——!!”他这样大胆的动作又是让杨五月惊叫一声,恨恨地跺了跺脚冲了过来,“你真是不要命了!那么高的地方也敢胡乱跳下来!”
“又不是很高,只有你……”柯九思反驳,杨五月如幼鸽般圆圆的大眼一瞪,“只有我又怎么?难不成你跳下来断了腿他们还要收个瘸子将军吗?更别说你还当不上将军。”
知道嘴巴上永远赢不了对方,柯九思乖乖地闭上了嘴,向杨五月走去。
面前的少女不过二七芳华,却是生得极貌美。柳眉杏眼小朱唇,蛾眉淡扫已令人忍不住看了又看,仿佛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人物。
即便身穿布衣头戴荆钗,仍是不掩天生丽质。
而此刻,美人柳眉冷竖。柯九思伸了伸腰,跟着杨五月向着私塾走去。
说是私塾,也只是村里划出的一间茅房,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教书的方不同并非正式的夫子,而是村里一个屡考不中的秀才。说到底就是让那些闲着的村童认识两三个字,找点事做,省的他们到处调皮。
柯九思不喜欢方夫子,也不喜欢听他讲解那些诗书经文,在他听来,那些所谓精巧的对联,丰富的寓意实在是穷极无聊之人才会做出的句子。
话只要让想听的人听懂就行了吧?柯九思打了个哈欠,杨五月看着他到了私塾也回去描字帖了,现下只有四五个人待在那儿听讲。
夹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微风拂过,因是在暮春,又下了一场大雨,风里还有着浅浅凉意。
迎着春风,柯九思微微扬起下巴,将视线投向格子窗外。
不远的田地间,是各色野花杂草,毫不起眼,在寒风中簌簌摇曳。而在近旁的一家院落墙边,蜿蜒开着一支雪梅。因是初春,枝条上尚是淡粉的花苞;唯有枝头,托着一朵怒放的红梅,傲立风雪,煞为好看。
梅花……柯九思阖了眼,及腰的长发顺服地贴在梅花纹月白色丝绸罩衣上,隐隐水迹显现出下面杏黄色的衬衣。
昨天雨那么大,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跪了那么久,膝盖怕是最先受不了的吧?柯九思胡思乱想着,渐渐睡去。
方夫子略显沙哑粗粝的声音混合着春风,在朦胧中响起。
“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
青袍似春草,草长条风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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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九思顺着屋顶慢慢爬到椿树的另一侧,轻轻一跃。
这里是屋子偏僻的后院,柯九思趴在墙上偷偷看了几日,确定平日并无什么人会过来,才放心大胆地溜进来。
之前跪在雨里的人,大概是犯了错的,大家族里各有各的规矩,罚跪也是轻的。只不过那么大的雨,又穿的单薄,想到那笔直的背,柯九思就觉得罚得狠了。
柯九思不知那人的身份,甚至连长相性别也没有看清,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他躲在灌木里看了一阵,长廊上侍从婢女来来往往,长长的头发绾在脑后,鬓发仔细拢在脸颊两侧,看上去极为整洁干净,却没有他要找的“梅花”。
“他”的身份一定比自己想象的高出许多吧,光穿着就比一般侍从婢女好上几倍。又不好一间间屋子去寻。柯九思颇为沮丧,趁着太阳还未下山快点回去,不然五月肯定会啰嗦很久。
他潜回后院,又看见那座假山,墨绿色青苔附在靠阴的一侧,已经长了一大块,凹下石洞里的水已晒干了,只留下一道道淡绿色的水痕。
鬼使神差的,柯九思忽然觉得该过去看看——
他绕回背面,假山及胸处有个天然的石洞,正巧一小截淡蓝色布料露了出来。
那东西尚有些份量,柯九思这样肯定的想,他看了看四周,不大的庭院里只有花草树木,根本没有其他人影。
也许刚才正好就岔开了。虽然没有看到,不过倒找到点好东西呢。柯九思把小包塞进怀里,三两下窜上屋顶,从椿树枝桠上跳了下去。
这次跳的太猛,柯九思两手撑地才不至于栽在地上,怀里的小包差点就滚了出去。柯九思马上把手在衣服上乱抹了两把,解开了布包。
微凉的清香,糕点像是被菜汁泡过,染上一层淡绿。
布包里是比一般糕点略小的两块正方形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