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山上,中央有座大殿,殿身乌黑黛紫,雕有异兽,远远看去恢宏磅礴,心生震撼。
殿内立了些座椅,首座上坐着个面容肃穆的中年人,下方左右各坐两人,而大殿前方漂浮着一年铜镜,上面有许多画面不断变幻着,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画面里山雾弥漫,一条山路直伸天际。
第一幅画面落在了一个白衣少年身上,少年一袭白衣,健步如飞,落脚间旧力未散新力又起,每一步都能向前窜一大步。
画面角度变化,少年的脸逐渐清晰起来,那张年轻的脸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十分俊朗,然而让人诧异的却是他脸上坚毅的神情。
他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细汗珠,将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浸湿,身后依稀可见一些模糊的追赶身影。他扭头看了眼,牙关又咬紧了些,身形不由快上几分。
殿内众人连连点头。
“此子心性坚毅,身躯有力,应能首过初试。”掌门看着诸位师弟,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紧接着,画面换到了一位黑衣少女身上。少女一身黑色紧身衣将身材完美勾勒出来,只见她飞快掠过拐弯处,顺手从路边捏了叶草抿在唇间,既不看前方的白衣少年,也不去理身后的事物,只顾着四处观看。即便如此,她却仍然没有被白衣少年拉开太多的距离。
五人中唯一一位妇人点头赞许,柔声道,“心无旁骛,宠辱不惊,若她过得余下试验,各位师兄可切莫与我争抢!”
她说完,轻轻笑了笑,余下四人面面相觑,却是真的没人开口争抢,全都闭口不谈,当作默认。
画面又变幻了数次,许久之后落在了一身灰色布衣之上。
布衣少年面容平凡,负着双手,悠哉悠哉地往山路上走去,摇头晃脑间嘴里又似乎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仿佛他真的是在踏青,而不是在经历考验。
忽然,少年停了下来,伸手从路边的杂草上摘了颗青果放入嘴里,然后意犹未尽地继续前行。
三月里寒意未消,雾里细细的水珠落在他长发上,凝成一滴一滴,然后顺着发丝滑下来,布衣染了湿。少年顿住,左右看了看,摇头叹息,然后将左腕上的绿绳取了下来,用手指撑开,然后开始梳头。
是的,青木开始梳头,慢慢将长发掳成一束,盘在头顶作成发髻,再用绿绳绑住,这才继续前行。
他当然知道那是青木芽,只不过实在是找不到好的绳草,不得已才将青木芽当了发绳使用。
青木芽与他早已认主,想来神界里的青木殿必然还在,青木稍稍安心,从怀里掏出一颗果子朝天上扔去,然后用嘴接住,然后一直仰着头,因为天上的云被吹散了许多,青木隐约看见了山顶悬崖处有一棵似龙模样的大树长了出来,心中惊疑,隐隐想起了某些东西。
青木这种姿态摆了许久,直到那棵树被云重新遮住,只是心里有了猜疑。
二师兄马有雍勃然大怒,在他看来,这种姿态很是无趣,无上的道家初试像是被人玷污了一般。
“这…”掌门左下方的一位中年人,马有雍,伸手指着铜镜,看着掌门怒道,“掌门师兄,你看他这是做甚?我落雨山招收弟子之试,竟被人这般轻视?不知道的人还好,若有他派见了,岂不说我落雨山道法落魄,竟让这种人参与初试。你看,他嘴唇翕合,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掌门看了看铜镜上的少年,没有说话,他倒是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见二师弟正生着气,才没有说出来。
其实也怪不得马有雍生气,谁不知仙道无上,不说落雨山,就连一些小门小派的初试都没人敢如此轻浮。千百年来,落雨山招了无数弟子,其中不乏天资聪颖之人,可却无一人像青木般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这个布衣少年,是第一个。
三师弟唐竭轻咳一声,站起来,沉和笑道,“二师兄莫急,俗话说道有三千,大道小道亦为道也,你看此子步伐虽慢,可每一步迈开的距离竟无所差异,再看他胸膛起伏有序,显然对于吸纳之道有所领悟,再说他嘴唇翕合,想来该是念了些道经,以此增添心气。”
“吾有田,地有菜,吾亦富兮~哼哼哼~吾有肢…”
青木哼着调儿,一路悠然,并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但他却知道定有人会看他,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罢了。凡门派收徒,必定千挑万选,不可能就这般儿戏,青木不着急,因为他想到了法子。要想取得玉珠,是不太可能的,先不说选拔人数众多,就单凭这条山路,青木也不可能在酋时走得到。
想要进得山门,就必须令人注意到自己,当然,这必定不够,除此之外,还要有令人大感兴趣的东西。青木现在一无是处,脑海里记得的东西却不少,所以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师弟此言差矣,道虽众,却分正邪,此子这般行事虚浮,乃小道,不入正,他日必入邪,若你看中,你收了便是!”马有雍眼中精光一闪即逝,起身向掌门揖手道,“既然三师弟喜爱,我也不多说什么,山路上那白衣少年我看着顺眼,望掌门予我为徒。”
本来马有雍是生着气的,又见五师妹慕容乔率先定下了人,心中更是眼红。不料这唐竭突然站了出来圆场,马有雍便使了个心眼,借机向掌门要人,即使大家都心知那个人已被掌门看中。
竹云天本是大师兄,又是掌门,当然有权利先选弟子,只是马有雍借与唐竭争吵之机使计,自己身为掌门必定不能为一己之私而不顾及兄弟和睦,即使不悦,竹云天还是点头答应,“罢了,我既有了安落雨,那少年若过得验试,你便收了去吧。”
安落雨天赋异禀,冰雪聪明,竹云天倒是没有什么,只是三师弟唐竭心里却不高兴了,他膝下空荡,本来有的三位徒弟也在云游之时没了音讯,想来是凶多吉少,此番好不容易趁着收徒之际想要收几个有机会过得验试的好徒儿,不料却被大家一一抢了去。
唐竭又不愿与人争吵,想了片刻,也沉默了片刻,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怔怔看着上方的铜镜,心想:四师弟也不讲话,还有个有希望的女子估计他是不会与我抢的,实在不行,我便开口向大师兄要了她。
“差不多了。”
青木又走了些时辰,估摸着大约轮也轮到察看自己了,于是停下来,伸手折了支硬树枝,蹲在地上细细画了起来。
他要画的不是什么异物,而是他觉得落雨山有些人能认得出的东西。落雨山乃神州第一大派,料想对于仙界所知必然超凡,最不济也肯定比他们门派知道得多。
树枝很硬,戳在山路上一笔一画,那些碎石尘土被它挤到一边,压在其他碎石上。青木毫无法力,只能画形,无法刻意,好在他也不需要刻出意境,即便这样,他也废了好些时候才画得大半。
唐竭早就没心思看铜镜上的少年,他虽然看青木顺眼,却也不想收一个走在末尾的人为徒,于是便将希望托付在之前见过的那个腰悬软鞭的少女身上。
掌门谈起安落雨,众人除了四师弟之外全都看着掌门谈论起来,没人再有心思看那个举手摘枝的少年。
“掌门师兄!”唐竭起身作揖,认真地说道,“各位师兄师妹都定了人,我也想定一个,就是之前见的……”
……
青木画完,将树枝扔至一旁,抹了抹额头细汗,抬步离开。
四师弟一直看着他,早就好奇其所画,趁着青木离开连忙往地上的图案看去,直至图案随着青木离开而消失在画面里。但就是这片刻,四师弟早已将那图案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陡然翻起涛天巨浪。
惊仙阵!
四师弟脸色大变。
(今天高兴,晚些再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