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神秀群峰还是往常那般宏伟壮丽,可神秀派众人心中却有着一片阴霾。
镇妖塔大阵破损,二十三只妖魔逃出,尽管神秀派用一夜时间将妖魔斩杀,修复阵法,可也付出了四十名弟子的性命。久未经历战事的他们情绪很不稳定,个个十分消沉。就连执法长老徐卿也在剑阁里一脸凝重地踱着步子,而旁边的李婉瑜则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
“师妹,你伤好的怎么样?来,喝杯热水。”旁边这位送热水送殷勤的白衣公子是剑阁里话最多的,他似乎看不到气氛的沉重,只顾着讨李婉瑜的欢心。
刘远溪,执法长老徐卿的大徒弟。生得是英俊秀朗,天赋虽不及神秀派大师兄,可也算是上佳。年仅26岁的他已经是筑基初期的水平,神秀派普通弟子很多都未筑基成功,而成功者绝大部分都四十岁以上,七老八十才成功筑基的也不在少数。
徐卿停下步子看着自己徒弟谄媚的样子,脸色更差了。他修道两百年,身成金丹,云游天下,仙名远扬。作为法力高深的英俊仙侠,自然有很多貌美女修想要和徐卿结为道侣。可惜,徐卿没兴趣,他是一个力求完美的人,要的是修成元婴,得道成仙。当然,这样的他也注重自己的名声,如果说他修道至今最大的败笔是什么,那就是收了刘远溪这么个徒弟。
“沉迷美色,道途难矣。”徐卿心中长叹,他对自己这个徒弟有些了解。平时,刘远溪对下级师弟很高傲,偏偏对李婉瑜谄媚如犬。“除了继承了他爹的天赋,一无是处。”
徐卿讨厌这个弟子,可他依然会全新栽培刘远溪,不为别的只为他那死去的好友。刘远溪有个好父亲,其父当年和徐卿同游天下,交情匪浅。在一次探寻仙家遗址时,刘远溪之父为了保护徐卿而丧生了,这是徐卿的痛,是徐卿的悔。所以,徐卿才会收刘远溪为徒,无论刘远溪如何不成材,他都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婉瑜,你真的记不得了吗?昨天赵策带我来救你的时候,那黑寡妇已经死了,你真的记不起来是谁救了你?”徐卿又问了一次李婉瑜昨晚的情形。两界铃险些被盗、镇妖塔出事……种种迹象表明有人想对神秀派不利,
如今神秀派人才凋零,掌门和丹阁长老云游未归,他一人恐怕难以应付此次危机。毕竟,能损镇妖塔阵法的,修为至少和他一样达到了金丹期。而敌在暗我在明,他也不可能照顾好所有的弟子。昨晚,他听赵策描述后,立即赶往后上。他对镇妖塔里一些可怕的妖怪还是有所了解的,李婉瑜遇到的很有可能就是两百年前作乱的金丹期蜘蛛精。徐卿太了解李婉瑜的水平了,温室里的花朵除了继承她爹修道的天赋一无是处。所以,当徐卿到达后山的时候已经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然而当时眼前的一切至今想来都是不可思议。李婉瑜只是受了轻伤,蛛丝的毒已经被化解,而占据他眼球的是那巨大的蜘蛛尸体,上面伤口万千。以徐卿的见识,他觉得这种手法应该是蜀山盟的万剑诀。
“师叔,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当时中毒昏过去了,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李婉瑜想着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她虽然没实战经验,但也知道那蜘蛛厉害,能救下她的人法力高深恐怕有金丹期的修为。
“这样啊,加强警戒吧。”徐卿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追问也没有结果,他现在是一头雾水。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朝一脸谄笑的刘远溪甩了一句:“远溪,远溪!”
“啊?弟子在。”
“哼,传我命令下去,想要回家的弟子,不拦。若还要在宗门内修行,就好好待着,不要独自出门。”徐卿恨铁不成钢地支开刘远溪,果然这个让他操碎了心的弟子一脸不情愿地离开了。看着徒弟远去的背影,徐卿无奈摇摇头,却又朝李婉瑜叮嘱道:“你在这里好生休息,我设了结界,不会再出现昨晚的事了。”
“多谢师叔。”李婉瑜起身款款行礼后就去了厢房,看起来真的很累。
目送李婉瑜进屋后,徐卿一脸阴沉地离开了剑阁。沿途悦耳的鸟鸣声现在听来很是嘈杂,他的心在乱,很久没有这样乱过了。
“安逸惯了,我在怕什么?”
···
后山。
蜘蛛精的尸体清理后,一切和以前一样。赵策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烧水,等水烧好了就将一壶壶热水送到长老那里沏茶用。
枯燥无聊的工作,门派杂役的无奈。他们得不到派内正规的功法,只能夜以继日地干活。天赋好点,运气好点,或许会达到练气后期,届时,门派应该会给一点帮助看其能否筑基。不过话又说回来,若天赋中上又怎会被安排做杂役呢?
所以,杂役在门派里是谁都能轻视的存在。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凡人愿意担当这份工作,无他,万一自己后天开窍成仙得道了呢?可惜,百年来,神秀派的杂役还没有一个转正成功的。
“这儿环境就是好,地球那会儿,雾霾太重,都不敢晨练。”赵策坐仰在躺椅上,看着蔚蓝的天空,贪婪地吸吮着洁净空气。他希望今天是和平的一天,可惜打扰他的人总会有。
杂役,干完活谁也不会关心的存在。杂役,记住名字也是因为修仙者的记忆力比较好,长年累月下来,修仙者怎么也记住这群小喽罗的名字。杂役,就是杂役。
“所以,为什么徐卿会站在旁边?”赵策心里抱怨着,可表面上还要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从躺椅起来,立即给徐卿行礼道:“弟子拜见长老。”
“你似乎很闲。”
“长老恕罪,弟子再也不敢了。”赵策的腰躬的更厉害了,可是对方却让他起来。当他抬起头,直起腰,他发现徐卿脸上没有严肃恼怒之色反而是笑容。
一个平时严厉的人突然对你笑了,而你还不知道哪里让他喜欢了。要么他发烧了,要么就是他变成笑面虎了。赵策更相信是后者,不过他觉得对方从自己这里查不出什么,顶多就是试探。
“昨晚的情形能详细跟我说说吗?”徐卿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声音柔和,完全没有平时的架子。
来者不善,但昨晚之事的编排说辞赵策早已想好。他听徐卿问起,便脸不红心不跳,开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叙述。
由于赵策并非第一次说瞎话,也不是第一次潜入门派当杂役,所以他说的版本并没有引起徐卿的怀疑。
山顶刮起了风,吹动两人的道袍,仙风道骨的徐卿注视赵策良久,确定没有察觉到异常后才转过身边走边嘱咐道:“派里弟子情绪都不稳定,我也不瞒你,最近确实有危险。你不用劈柴了,回家吧,离开神秀派,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吧。”
风头过了是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可能半个月后也可能永远也过不了。
“弟子不走。”赵策在后面谦恭行礼,如是说。
“嗯?”徐卿猛然回身,长袖一甩,一柄飞剑直取赵策的眉心。
寒风依然呼啸,可两人有种时间静止的感觉。锋利的飞剑距离赵策眉心只有一毫,而赵策则整个愣住了,大约过了两秒钟,他才大喊大叫,好像受到了惊吓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退。
“长老,别杀我,别杀我。弟子不知犯了何错,为何要杀我?”
徐卿看着吓破胆的赵策,他知道自己还是多心了。他收回飞剑,转身离开,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和衷心的劝告:“赵策,你来神秀派三年表现的很好,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去,那就留下吧。只是,你不必受罚了,待在屋里,切莫独自出行。”
赵策目送徐卿离开,确定对方不再折返后,他脸上的惊恐换成了平时的冷漠。他起来坐回躺椅,微微一叹。他来神秀派也就三年,可对徐卿的为人很了解。这人尽管有些多疑,可心地还好,如今神秀派遭遇不明金丹期高手的袭击,徐卿很难应付。
“徐卿啊徐卿,我要是走了,恐怕你真的就没有一点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