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母亲的交待
梅小影“如愿”住进了大舅舅家,更确切的说,电视的号召力对小孩子而言,是种不可抵挡的大势,是一种“如愿”。
梅小影和李红花忙着摆弄住处,早已忘了“没爸爸”的伤感。
九十年代乡村还很落后,那时虽然有电,但乡下人总是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节省习惯,像煤油灯一样,并不舍得多用。
当晚,小影和李红花早早睡了。
一夜好眠,梅小影次日醒来的时候,湿润的清凉似乎随着夜色褪去了。转头往大开的窗外看去,太阳还是那样大,她睁开明亮的眼睛不由想道:“今天又会很热呢!”
乡下人总是早起的,总有做不完的事,而小孩子却是最能折腾,仿佛有用不完的精神!
梅小影穿着毛衣背心,趴在窗沿上,这时,隔璧芹蓝和芹英的房间传来响动,看样子,他们也是醒来了。
梅小影嗅着山鸟虫鸣,闻着风里若有若无的草木甜甜气息,感觉舒服极了。
隔壁传来李芹蓝大喊大叫的声音,却是将刚睡下的母亲惊醒了。
“嘎吱”的床板歇里斯底地呜鸣,红花妈翻了个身,公鸡随后叫破黎明的第二声。
梅小影从坐在床尾,借着窗户上透出来的清时光亮,将衣服“悉悉索索“穿了起来。
李红花茫然地睁着眼睛,下意识问道:“小影……现在几点了?”
“四点多吧!”梅小影估摸了一下时间说道。
清醒了些,李红花想:“这么早能干什么呢?”这个念头转瞬即灭。
李红花念头又转回了女儿身上,联想到两人处境。李红花道:“小影,我跟你说个事。”
说话的时候,李红花的声音透着一点沙哑,她的眼泪昨夜已经流干了。
“嗯,你说。”梅小影淡淡道,以为和平常一样,只是一次普通的对话。
李红花循循善“诱”觑了梅小影一眼,道:“我们住到了大舅舅家,你知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你知道吧!”
“知道!讲这个干什么。”
小影转过身趴在床尾,像仰视墙角里黑暗得防佛像庙里冷冰冰石像一样的母亲。她忍不住想:“越来越像一个影子了。”不知想到的是妈妈,还是她自己。
李红花压低声音,用一种茫然的语气说:“小影你要帮大舅舅家干活,知道吗?“
李红花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梅小影虽然看不清楚,但李红花吸了下鼻子的鼻涕声如何瞒得过她。
梅小影横在床尾,双手托着脸颊忍不住想:“妈妈又伤心了。哎,这不是逼我吗?”
于是梅小影心软了,她溃不成军立即答应了城下之盟:“妈妈,别哭,我都答应了,多干活,不和别人吵。”
李红花想着女儿不得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生活,经历“有求于人,难免小心在意”的悲苦。
李红花又说出一番话来,她最担心的还是女儿会和大嫂发生争执,嘱咐小影道:“不可以像在自己家一样,偷懒想着玩。大舅母催你干活,你要帮着做不要顶嘴。还有芹蓝芹英,你要让着……不可以讨人嫌。”
梅小影见李红花仍在抽噎,便穿上鞋子将昨日没喝完的水从窗沿上拿下,拿着杯子递给李红花:
“妈妈,喝点水补补,接着哭更有劲,才不会累。”
李红花抱着杯子,抬头看向屋顶,眼睛空洞,做了一句总结:“出嫁的人总是惹人嫌的……”这时,她才想到了自身艰难的处境,不过有道是”为女则强“,李红花瞬间排除掉这种多余的情绪,梅小影将是她今后一生的寄托。
梅小影拗着身子侧跪坐在被子上,回过头来道:“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种菜啊?”其实她想问的是“什么时候进城挣钱”,不过她也明白,这个月是甭想了。
李红花回了神,对着杯子喝了一口水:“水田里都是水,怎么也要等干了……这几天,先帮忙舅舅外公他们插秧。”
第二幕刻薄的大伯母
今天,妈妈和大舅妈张四喜又爆发了一次冷战,气氛很不妙,反响也不胜热烈,但足够深远。——梅小影回忆录。
“妺妺,快起床捡鸡蛋了。”李芹蓝在隔壁蹦起来,一脚”摸“在李芹英的脸(实际是踩)。
李芹英毫不客气一巴掌拍下:“吵什么吵,本小姐要睡觉。”
李芹蓝咋晚警匪片看多了,又犯了戏瘾。站直了,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脚下的”懒虫“:“李芹英,李芹英,警察办案不准睡,快点醒醒。”
李芹英喵了的眯了个眼,懒洋洋配合道:“老娘黑社会,你也敢抓,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天生就会演戏的李芹蓝,凭借超人的记忆力,又陷入了中毒太深无可救药状态:“我宣布:李芹英,你有权保持沉默;而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我控告你的证据。所以,你可以要求爸爸或者妈妈在一旁旁听,那么,你是否了解。”
“爸爸妈妈又不是律师,你不要吵我,我要睡了。“李芹英一掀被单,把自己深深埋了进去。
李芹蓝大“怒”,往前一站,把被子一掀:“你怎么就不懂捏,起来,大懒虫。”
被子卷得更紧了!
李芹蓝越加忿怒:”大懒虫,大懒虫……“穿云破日,声音又拔高一层。
“呯呯!”
却是舅母让李芹蓝吵醒了,她搭拉着一双拖鞋,在外面使劲拍门:“一大早吵什么,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梅小影打开门,看见大舅母怒气冲冲的样子。大舅母张四喜气不打一处来:“去,你挑水。”
梅小影瞅她一眼,张四喜把眼睛一瞪:“去!”
梅小影可怜巴巴像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不情愿道:“我去(语气大声)……(小声)还不行吗。”
大舅母不再理会,转眼看见李红花从屋里出来,语气变成平缓:“红花也起了。”张四喜脸上不好意思只出现一眨眼,丝毫没有被人捉住教训别人孩子的尴尬:“红花,我想问问,你那租住钱能先给吗?”
李红花自是不愿意,当时父亲李大河就说了年底十二月交。李红花不接茬:“大嫂,今早有什么活让我干?”
张四喜很不满意,不过也没再说下去:“你先把把衣服洗了,再去上田。”早饭什么的,张四喜大概、好像是忘了吧,她是不会把李红花当成自己家人的,把持厨房是重中之重。
“好。”李红花没看大舅母脸色,红着眼睛去了洗澡间拿了衣服。
因为屋里没水,而家里用的水都是从水井里挑回来的,更是不许浪费的。梅小影去提水,鉴于身高,只能拿齐腰高的小桶,李红花拿了大桶,两人一起往外走。
张四喜则落在后面,对李芹蓝、李芹英说道:“快去刷牙,再把昨夜的鸡蛋都捡了。”
李芹蓝高兴道:“我先去捡鸡蛋。”说完,他跑到楼梯下的鸡舍,打开舍门,让那些神气活现公鸡母鸡“喔喔咯咯”往外走。
等鸡群让大舅舅、大舅妈从大厅赶出去,红花妈也开始洗衣服了,小影则在旁边帮着用桶储水。
“小影,你先去刷牙,我来帮你提回去。”舅妈家的水缸并不大,红花妈妈用大塑料桶来提了三趟,将水缸提满。
外公家门口就是水井,离大舅家很近,有十米的样子,走几步路就到了。
小影和李红花分开,回房里找水杯和牙刷。一进大门,小影便看见李芹蓝李芹英拿着鸡蛋往厨房里走。
小影也没多想,推开门,正欲走进她和妈妈的房间。没有料到的是,推开的门后面竟然站着大舅母,她盯着那台缝衣机眼里仿佛冒出了光。她嫁过来时什么都不缺,惟独缺了这个。
梅小影却是吃了一惊,让大舅母吓了一跳。她和红花妈远远低估了大舅母张四喜的下限。
梅小影双手捂着脸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惨叫:“啊(语气大声)——(低声)大舅妈,你偷我妈妈的东西。”亳无疑问,小影明显是故意那么喊的!
大舅舅是和舅母截然不同的人,他比舅母有志气的多。因此,梅小影知道大舅舅一定会在听到她的叫声后,过来救她的。
“我没有。”大舅妈反驳,正要走过来打小影,大舅舅就已经到了将小影救下,质问道:“四喜,你想干什么?”
“大舅妈想偷东西……”梅小影在一旁小声道,神补刀。
大舅舅脸色很不好看:“丢脸。”要不是他不骂人,这会他已经将大舅妈骂得狗血淋头了。
李红花、芹蓝芹英随后赶到,甚至外公一家也来了,大家站在大厅内疑惑地看着我们三人。
张四喜脸上讪讪,心虚道:“只是看看,我什么也没干。”
“出来。你就不该起那个心,真是教坏小孩子!”大舅舅喝道,很不高兴:“芹蓝,你不要跟你妈学。东西我们自己挣,不要去眼红别人的。”
梅小影没管旁的,立刻翻箱倒柜,翻出一个装钱和存折的布包,略略一数,没少。梅小影松了口气。(这数钱神功还是李红花传教的。)
“瞧你。”大舅妈不屑道:“我是什么人,说了没动就是没动,小影你就是不信我,也要相信你舅舅……还是红花拿得住。”
李红花剜张四喜一眼,分明也是不信任。她并没有说别的,只道了一声:“大哥,我出去干活了。”
梅小影看着妈妈走开,转眼向张四喜看去,张四喜在红花妈妈后面大怒:“什么态度,不交房租还敢摆谱,摆脸色给谁看,李红花我告诉你……你就是……”
张四喜骂人的话正要骂出口,大舅李泉就“啍”了声:“别吵了,赶紧做饭。我和芹蓝还要插秧,你想饿死我们是不是?”
大舅用话堵住舅妈的嘴。梅小影揣着钱将门拉上,立刻跑歨了,舅妈则在后面嘟囔了一句:“要不是家里没钱了,我也不会……”
梅小影恰巧听到,提着牙刷跑到妈妈洗衣服那,将大舅妈的话学了出来。
外婆也在那忙着,听说后挺不是滋味,下了判断:“应该是真的。”
“外婆,你怎么知道?”小影忍不住问。
“泉头建了房,钱都填了进去。不过,红花你可拿住了,不要把钱给她,最好挣了钱年底再给。”
李红花若有所思,据她所知,她哥李泉建房子确实是没借钱。因为她哥这几年做木工着实挣到了不少钱,不过想来,应该是花得差不多了。
李红花想到大嫂张四喜咄咄逼人催债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加上钱藏进房间内也不安全,便想先将租钱给了,不用再因此事和张四喜争吵,便对外婆说道:”跟爸说说,让他帮忙做个证,今年的钱我先交给大哥一家。“
“你要想清楚了……”外婆说道。
“不要,我不同意。”梅小影厌恶大舅妈的行为,立刻抗议。
…………
总之,红花妈妈主动交了房租,梅小影的耳朵清净了很多,舅母张四喜自觉地少说了许多刺耳的话。这也许就是”财去人安乐,花钱买一段时间安宁”吧!
梅小影想了想:”的确是值得的?以后,才会晓得。”事实上是她反对红花妈妈那样做,但人小言轻,反对无效,而发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