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昕黎陷入一种焦躁的激情,她感到胸口火烧火燎的难受,似乎连喘气都变得困难。这种感觉就像被活埋了,醒来后发现棺木定死了,她压根儿找不到出路,而那个活埋她的人正是她自己。
怎么还能睡得着呢?我得好好让自己清醒清醒,我不能让一切脱轨而行。我是庄昕黎,我不能轻易地认输。
庄昕黎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来不及换上衣服就冲出了家门,独自行走在寂静的山路上,向着海边奔驰而去……
夜风很冷,尤其是海边的寒风,灌进衣服,犹如刺向身体的刀子。
庄昕黎每踩一步,都像是踩在玻璃上,感到锥心的疼痛,可她全然顾不得这些,拼命地在沙滩上奔驰着。
鞋子掉了,她也顾不上,依然疯狂地奔驰着。她就是这么倔强,不容任何困难的阻挡。
终于,她摔倒了,狠狠地栽倒在沙滩上,膝盖擦出了一大片血,于是她干脆趴在那里大哭。
曾经,她也是一个那么柔软温存的人,希望有着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可什么时候,她竟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铁甲战士,变成了人人敬畏的、人人诋毁的庄昕黎?
曾经,她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会为物喜,为己悲,可什么时候,她变得无坚不摧、为所欲为了呢?
曾经是多久的曾经……为什么一切都遥远得像梦?可她的梦想还在,她还必须是这个无坚不摧的人人敬畏的铁甲战士。
对,我不能倒下!我是庄昕黎!我是庄昕黎!我是庄昕黎!
她又站了起来,赤着脚,迎着寒风,傲然奔跑着……
跑着跑着,庄昕黎仿佛跑回了过往,跑回了她的青春岁月,跑到了那个稚嫩的男孩面前:
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天高气爽、碧空如洗,秋风如情人的手,温存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她看到什么都觉得美好,直到站在他的面前。
那个黄昏,他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画着圈圈,太阳的光辉照耀在他的脸上,遮盖了他脸上的苍白,也使他的红唇越发像成熟的樱桃。他的睫毛很长很长,庄昕黎站得老远也看得清清楚楚,她从没见过一个男孩子有这么长的睫毛。他的鼻子高挺,犹如希腊雕刻家的杰作。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庄昕黎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不是普通的孩子,而是爱神丘比特。
在看到他的一瞬,她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很想走过去,抱抱他,紧紧地抱抱他。
可是,当她靠近的时候,她发现他在地上画的不是圈圈,而是蛋糕。
“你为什么要画蛋糕啊?”庄昕黎问。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孩子抬起头,稚气、纯澈的眼睛笑望着她,那么纯净的笑容却击碎了她的心。
“你生日,所以要画蛋糕?”庄昕黎哽咽道。
“是啊!因为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我是一个孤儿,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钱,但我想过生日,院长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生日的生日——什么叫不是生日的生日?”
于是,庄昕黎记住了那个日子,记住了那个男孩,记住了他的不是生日的生日——遗弃日。
庄昕黎给他买了蛋糕,他欢天喜地地揪着她的衣服,甜蜜地叫她“阿姨”——他就是钟越。
那一日,他刻进了她的心里,揉碎了她的心。是因为同情,因为悲悯,还是因为心动……庄昕黎已经无从说起。但那声呼唤至今依然那么清晰,穿过岁月的轨道,再度蹂躏她的心。
“阿姨?阿姨!阿姨……”庄昕黎苦涩地嘶吼,再度泪流满面,但她的悲鸣呜咽在海浪声中,她的眼泪淹没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