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寺失火事件被上面封锁,地方官好生安抚当时在场的香客,又对不幸重伤的人做出赔偿,与此同时,普陀寺住持也给出了一个相当“合理”的解释:扫地僧半夜打扫完房间时不小心碰落灯台,僧人未能够及时发现,而灯台的位置离幔帐极近,天干物燥,火势蔓延迅速,这才导致了一场可怕大火的发生。
这件事情就此暂告一段落,一切看似已经平静了下来。
当日许多达官权贵家的子弟都不愿再留下来,唯恐多生是非,夜不得安眠,待火势一小,住持询问出火起的原由,这些人便纷纷连夜离开。其余留下来的小辈则被安排在匆匆打扫出来的厢房中,和同行的长辈一道,似要等候这件事情的水落石出。
乔思涵留下来了,却让仆人先将送乔思挽回去。
看着大哥眼底下的青痕,青涩的脸庞上倦怠神色犹存,乔思挽心中有些不忍,还是选择了听话回去。
而今,乔思挽回到家中已有五日,乔思涵却仍旧未回到家里。
她想起她刚回来的那一天,还未来得及给父亲请安,就被老祖宗叫去了书房谈话,从树林前后的刺客袭击到后面的佛寺火海,一一仔细询问。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乔思挽将手中的书卷放到一旁,起身穿鞋,站到雕工精美的镂空小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春景。
——她看着祖父那双深邃的眼睛,逐字逐句说起同性伙伴衣裳上沾染的血迹,说起刺客斩杀的人来自哪一家,说起佛寺中火势庞大,死了什么人。
老祖宗听完后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眼睛里闪过一丝丝凝重。但是很快地,他又展眉笑起来,含着一丝宠溺,些微赞赏:“晚晚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她笑笑,没有向往常那样撒娇,很快便退了出去。临走前,乔思挽只听到老人的叹息,“这么浅情的姑娘……也罢,也罢。”她脚步一顿,随即走回自己的院子。
庭院里栽种的桃花簌簌落下,洋洋洒洒,将春天衬托得越发美丽。
乔思挽让折桂给她披了一件桃粉色的披风,走到桃花树下,仔细看着洒落下来的花瓣。她不懂赏花,不为花痴,恍惚间却想起那一片紫色掺杂着蓝色的美丽花海。
“折桂,你说,这海棠花美么?”乔思挽走出自己的小院,站在外面的回廊上,看着眼前鲜花盛开的后花园。
跟在乔思挽身后的婢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时候海棠开得正艳,当然是美的。”
乔思挽勾起唇角,笑意盈盈:“是吗?我倒是觉得,人比花娇。”
正说着,花园中就传出一阵嬉笑声。女子声音清澈十分,宛如泠泠水声,悦耳动听。
在花园里笑闹的是两个美人儿。
乔如英青黛描眉,身着水绿色百褶长裙,行走间裙摆飘扬;乔如雪化落梅妆,眉心一点梅花印,唇瓣间点有口脂,衬着桃红色的衣裙更显美艳非常。两姐妹头上戴着几支雕工精致的发钗,好是娇俏。
反观乔思挽,她今日未着半点妆容,刘海齐眉,两颊边选一缕发绑成马尾,以淡紫色丝绢捆扎,再别上两支雕刻成淡粉桃花模样的小发簪;她今日穿的是一袭粉紫色水袖衣裙,袖摆处绣有精致暗纹,看上去挺别致,再有一件桃粉色的披风,倒衬得她面容可爱。
没有特意上前和两个姐姐打声招呼,乔思挽直接走去前院。
“晚晚。”
乔思哲被老祖宗叫到前院去“招待客人”,和几个兄弟朋友低声交谈,不时看向通往前花园的小径,惹得这几个官家子弟一声声揶揄。待见得自己的亲妹妹走出来,乔思哲撇下兄弟,朝妹妹走过去。
待走到乔思挽跟前,乔思哲才发现她并未在妆容打扮上花费太多精力,平日里他和乔思涵买下送过去的金钗银饰与华裳,乔思挽是一件没穿。
大爷家的姑娘乔梦环今日盛情盛京贵女前来府上赏花,是以乔府上官家贵女来来往往,三四个做堆。在这一干贵女当中,乔思挽的打扮太素净,也太不起眼了些。
乔思哲看着这样的妹妹,无奈叹息,倒没问去问她为何不盛装打扮,只嘱咐道:“今日难得有这么多客人,晚晚好好儿玩,累了就歇息,也别勉强。”
点点头,乔思挽朝二哥笑笑,向一直跟她打招呼的季淑馥走过去。行走时,她半点没有将视线放在那群少年身上,低垂着眼眸,宛若心如止水。
——大堂姐将盛京的贵女宴请了大半,大堂兄又发帖子请了不少官家少年过来,乔府今日的确热闹非凡。
“你果然还是这个样子。”才走到季淑馥跟前,乔思挽就听到她说,“人家恨不得打扮得比花还娇艳,你偏生连胭脂都不抹,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乔思挽没回答她的这一番话,笑道:“走罢,我们去后园。”大淮虽然不重男女大防,但年少气盛的年轻男女处在一起总归不太好,乔思挽向来分得清楚这些,此时也不太愿意留在这里。
待走得离前院远了些,又和那些贵女有些距离,乔思挽才说道:“淑馥不也没怎么打扮么?唉,也是,淑馥本就生得美艳,就是不打扮也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言语间带了点点不让人觉得冒犯的调侃。
季淑馥确实生得好看,眉清目秀,今日想来又被她的祖母抓着稍作打扮,穿着一身水红的衣裳,不显俗气,冷艳高贵。
乔思挽看着小路边的花丛,状似在认真的赏花,眼睛里倒映着一片花红草绿,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进去。
今年她七岁,但大堂姐乔梦环已经十五岁了。女子十四及笄,乔梦环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但大夫人一心想给她找个好人家,这才让乔梦环的婚事拖到现在。今天说是乔梦环请姐妹们来赏花,但谁都知道,这是变相的相亲会,不然大堂兄乔孟凡也无需如此作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