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秦月晚眼底有泪花泛滥，但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灿烂。
秦星晚侧过身体，猛扑进了她的怀里，难以抑制的嚎啕大哭：“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秦月晚长呼了口气，慢慢抚过她的后背，声音清浅易碎，像是怅然的反问：“你哪里又有错呢？”
秦星晚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眼眶依旧泛红：“姐，其实我之前，一直是怪你的，怪你总左右我的事。”
秦月晚听后并没有多大的意外，真正意料外的，却是她下一句话。
她说，“姐，你还记得六岁那年，我们去游乐园吗？”
秦月晚一愣，盯着她的双眼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你把我丢下去买冰激凌，我当时绝望到不能再绝望了。”
“我不是故意的。”秦月晚抿紧了唇，也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心虚。虽然当时弄丢秦星晚实属意外，可在她不见踪影的那几个小时里，竟有一瞬间她觉得如果星晚不见了，未尝不是件好事。但在她过往不多的岁月里，这始终是为数不多令她愧疚的事情之一。可当晚星晚回去时，她才怅然发觉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多么的恶毒。
那是她的妹妹，打断了骨还连着筋的亲人。
“我知道，”秦星晚淡淡的道，“可也就是最近才彻底知道的。”
对上秦月晚的目光，她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姐，那你记得我回家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喜欢跟你说话吗？”
“记得。”秦月晚又点点头，当时她也觉得奇怪，回来时星晚还给自己送了饼干，可第二天她对自己的态度却完全冷淡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从你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撞见了叶姝楣，她跟我说，你是故意把我丢下的。如果秦家没了我，你就是独女，足以集万千的宠爱。”
秦月晚捏着衣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她总以为是星晚心眼小，总放不下那件事，才导致自己与她之间的缝隙越来越深。竟不晓得，姐妹俩经年的隔阂，却仅仅是因为叶姝楣的一句挑拨？
“后来啊，我因为这件事，记了你好多年，一直都以为你容不下我。”
“那最近又因为什么才让你彻底明白？”秦月晚脸上的笑意动人，眼底却有一片触及不到的晶莹。
“就是在我流产做手术的那天，你给我输血的时候。听医生说，是你抢着要给我输血。”
秦月晚愕然，喉咙里却硬生生的哽住，半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天明明不是自己替她输的血。
秦星晚没注意到她的失神，依旧自顾说着：“姐你知道吗，血缘真的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当那些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导管流进我的身体里，我似乎都能感觉到它们的温度，然后渐渐与我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秦星晚很少这么感性的絮叨着，而秦月晚却再也无暇顾及她说了些什么。
明明适事实已经到了嗓子眼的位置，可却又向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吞咽不得。
秦月晚屏息，阖了阖眸，再睁开时看着秦星晚大瞪着眼睛望着自己：“姐，你怎么了？”
秦月晚摆了摆手，遮掩着面容的苍白，“没什么。”
恰巧这时林妈提着粥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廊间阴冷的风吹了进来，秦月晚猛一个激灵。
“就剩这一份了，还有些温热呢。”林妈看着姐妹俩握在一起的手，眼睛笑眯了一度。
秦月晚站起身，对着她道：“那林妈，等会你一定要叮嘱阿星喝下去。”
“姐，你要走吗？”
秦月晚应下，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白锦川还在外面等我，我就先走了。”
秦星晚只是意味深长的点头也不挽留，却在秦月晚触碰上门把手的那一瞬，突然开了口：“姐，如果你最近有空，帮我找个律师，拟定一份跟罗元的离婚协议吧。”
秦月晚手上一顿，后背挺的笔直。她微微偏头，却没有看秦星晚，只慢慢的答了一个“好”字。
关了病房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休息椅上的白锦川。
男人双腿交叠，撑下下颌漫不经心的倚在座椅扶手上。一身纯白色的休闲运动套装妥帖的裹在身上，挺拔的鼻尖与头顶的白炽灯光芒微微交汇，毛孔细小到用眼根本没办法看清。
与平常西装革履，清冷禁欲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俨然是一副落拓不羁的贵公子模样。
白锦川眼角余光暼见了她，优雅的起身，衣服上不带起一丝一毫的褶皱：“走吧。”
秦月晚深吸了口气，捏紧了手指力道又加重几分，缓缓朝白锦川走了过去。
“是你让万峻输血的时候跟医生说那400cc是我输给阿星的？”她慢慢的理顺了发梢，除此以外她再也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可白锦川，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锦川丝毫不避讳她的目光，定定的答：“没错。”
说着，他抬脚走，秦月晚连忙跟在后头又不敢太高声的叫他，只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事也需要理由？”他倨傲的反问，脚下步伐丝毫也不懈怠。
好不容易下了一层楼，秦月晚终于扬高了声音：“白锦川，你站住！等等我！”
熟料，话音刚落，白锦川果然听话的顿住了脚步。
秦月晚来不及刹住，冷不防就撞上了他笔挺的后背，下意识倒退了半步，吃痛揉搓着鼻尖，嗔道：“哎，你停下好歹给个征兆啊。”
白锦川迟迟没有开口，秦月晚的视线擦着白锦川的身体而过，不偏不倚正看见了拐角处倚着墙站在病房门口的顾瑞言。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到了心内科的病房。
灯光是恰到好处的明亮，墙壁洁白如纸，清晰的仿佛一切画面都摊铺在了地上。
顾瑞言整个后背都靠在墙壁上，白大褂松垮的披在身上，远远看过去他微微低着头，恰好是盯着脚尖的位置，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想的出神。
秦月晚本能的拉住白锦川的手臂，用极低极小的声音朝他说：“我们走电梯吧，楼梯有些累。”
“是么？”白锦川薄唇溢出意味不明的弧度，“刚刚我看你跑了这么几层，可一直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呢。走楼梯吧，活动有助于身体的健康。”
他不是弱视，又怎么瞧不见不远处的顾瑞言？清楚的捕捉到白锦川唇角的那抹笑意，秦月晚细白的贝齿浅咬着唇瓣，不让她见顾瑞言的是他，现在拉着自己要去碰面的也是他，真搞不懂这男人阴晴不定的心里都在想着什么。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把顾瑞言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他也是明显的看到了往自己这边来的秦月晚和白锦川两人。
视线与秦月晚对上时，他明显的怔了一下。
但他没有靠近，也没有退后想要可以躲避的意思，就依旧那么倚在墙壁上，心不在焉的盯着两个人。
白锦川强势的半搂着秦月晚，走的近了，她才看到顾瑞言的脸上有片刻失神。
他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或者要可以躲闪的意思，依旧倚在墙壁上，心不在焉的盯着慢慢靠近的两人。
在经过顾瑞言面前时，白锦川不顾秦月晚力道细小却又带着不悦的挣扎，意料之中的停了下来。
“顾医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顾瑞言温文尔雅的回应着，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的秦月晚身上，她微蹙着眉头，依偎在高大的男人身边，气息却是清浅的恬静。
他朝秦月晚淡淡点头。
而后者予以回应的目光却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漠然中带着疏离。
“顾医生不进病房吗？”白锦川熟稔的问道，眯眸冷笑：“怎么站在外面？”
秦月晚下意识就回头看了眼顾瑞言身侧略微遮挡住的病房号码：六号。郑嫣儿的房间。
秦月晚枯瘦的手指攥住了白锦川的衣角，梗着脖子开口的时候隐隐还是能看到她因为太纤瘦而变得格外明显的锁骨，已经白皙的脖颈和泛着红色的耳垂：“锦川，我们回去吧。”
“今天不是我值班。”顾瑞言抢先一步来了口，话虽是朝白锦川回答的，可那视线总让人觉得实在若有似无的暼向秦月晚。
白锦川饶有趣味的摸了摸下颌，另一只手牢牢锁住秦月晚，唇角扯的弧度越发儒雅：“哦？不值班却也来病房，顾医生你可真是格外关心病人。”
顾瑞言也笑，“救死扶伤毕竟是医生的职责，多关心病人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秦月晚夹在两人中间，看着你来我往的把话茬像皮球一样的踢来踢去，没来由的感受到一阵恶寒。
白锦川优雅的抬起手腕，腕间银色表链散发出冷冷的尽数光泽。末了他倨傲的掀唇神态中带着股自然的骄傲和冷冽：“现在时候也不晚，既然顾医生不值班，不如跟我还有我太太出去找间咖啡厅坐坐？”
“这就算了吧，”秦月晚掐了下他的手背，对顾瑞言笑眯眯的说：“九点也算时间不早了，顾医生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吧。”
顾瑞言听后只是很镇定的“嗯”了一声，动作却没有半分挪动的意思。
“如果顾医生不着急回家，我们可以先出去坐坐。”白锦川不动声色的箍住秦月晚的小手，如夫妻一般垂首耳语着，声音却又足够让顾瑞言听的清：“晚晚，你还是这么不懂事，毕竟你跟顾医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