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晚拧起眉,立刻就拨通了司机的电话果然与简森说的一般无二。
“怎么样秦总,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了吗?”简森促狭道。
秦月晚深叹了口气,又拉不下脸再回去找白锦川,只好把自己塞进了简森的车里。
她只是有些讨厌,车里铺天盖地清浅薄荷香气。
行车向来最是枯燥,秦月晚头靠着车窗,看着红郡的路灯在眼前匆匆划过,穿成一条单调的线,才百无聊赖的开口问简森:“简导,你刚刚怎么会在那里啊?”
简森手握着方向盘,精致的侧脸任深浅不一的灯光镀上斑驳的色彩,轻挑眉眼的模样既懒散又专注。听到秦月晚低柔的声音,他略微抿唇,轻踩下刹车理所当然的说:“我住那里。”
秦月晚一怔,纵使刹车的力度无比轻微,她还是没有防备的撞上了前面的座椅。
“原来你也住那里。”她吃痛的揉着额头,声音里听出不很大的情绪:“是挺巧的。”
绿灯亮起,车流又缓缓驶动,简森拉起手刹,嘴唇抿起弧度越发单薄:“怎么?”
“没怎么,”秦月晚把细长的手指伸进如夜一般瀑黑的发丝,梳理着,漫不经心的开口,“有认识的人,也住那里。”
简森透过后视镜睨了眼她脸上的表情,嘴角牵动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认识的人?是白锦川么。”
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语气。秦月晚的指尖顿在发梢打结处,却是怎么扯也不开。
“你怎么知道?”她问。
简森脸上的笑意深了深,“你在他私宅里过夜的事情,不知道被登在娱乐周刊多少回了,我要是再不知道,恐怕这个导演做的就太过孤陋寡闻了。”
秦月晚唇侧撩拨起丝缕嘲弄,松开了对头发的折磨,抿紧唇闭口缄默。
简森从后视镜里又看她一眼,“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
“我以为,你至少会跟我讲讲你的未婚夫。”
秦月晚不动声色的蹙着眉,她实在不觉得已经跟简森熟络到那种可以堂而皇之的讨论私事的地步。她淡漠的视线越过车窗,望向西城夜晚最浓墨重彩的市中心繁华区极清浅的一笑,“有什么好说的呢?”
是啊,有什么好说的呢?她与他这须臾半年的事,多半被写在了报纸上,寥寥数笔,再清楚不过。
简森轻而易举的就听出她言外的疏离,并不追问只是淡淡的笑着。
时间在冗长的下城道的柏油马路上一分一秒的跑过,秦月晚几度昏昏欲睡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被薄荷的味道醺的无比清醒。终于,她忍无可忍的按下车窗,任夜风浸透身上每一寸被薄荷香水给包裹的肌肤。
车里温度被强行灌入的冷风给降下了几分,简森只穿了件衬衫,启唇淡淡问道:“觉得热?”
秦月晚闻声这才恍然注意到他穿着的单薄,于是又很快的拉上车窗,不好意思的答:“不是,闻不太习惯你车里的味道。”
简森若有所思的暼了眼收纳盒中那瓶在飘摇光线里发出点点荧光的墨绿色香薰,又道:“你不喜欢薄荷?”
秦月晚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嗯,觉得刺鼻。”
待她话毕,狭小的空间内彻底陷入了沉默。简森黑色的眸隐匿在夜色里,有如星子一般明明灭灭的光芒。
等车子稳稳停在秦家大宅的门口,时间约摸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简导,今天多谢你了。”
“客气,”简森侧过身子,朝她绅士一笑:“其实有些话,我很早就想提醒秦总。”
秦月晚抬脚下了车,无声的看着他缓缓摇下车窗:“白锦川他,并非是良人。秦总你执意跟他在一起的话,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见秦月晚挑起眉梢,简森又把身子倾回了车里,声音如夜色一般冰凉:“算我多言,但我说的话,一定会再次印证。”
很奇怪,他用了“再次”这个词,让秦月晚无端觉得他与白锦川至少是曾经相识的。
她抱起双臂,嘴角噙着执拗嫣然的笑意:“简导,有些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不是吗?”
说完她重重道了再见,决绝的转身。
简森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走进了院里落下了锁,才挪开视线发动了引擎。
可越是身处其中,反而更加辨不出虚实了。
秦月晚上楼的时候,厨房里的灯依旧亮着。她以为是林妈临走时忘记了关,于是换下高跟疲累的踱了过去,想要关上。谁想厨房玻璃门后竟还有有人影绰绰,秦月晚心下一惊,以为遭了贼,于是小心翼翼的摸索到厨房门口,林妈这时却忽然从厨房里推门走了出来。
两人正好迎面撞上,皆是吓得不轻,渐渐后退了几步。
“大小姐?你不是说今晚上不回来了?”林妈身上系挂着红格子围裙,拍抚着胸口显然也是吓坏了。
秦月晚扶着身后的墙壁站立,眉心处有轻微的褶皱:“还是觉得自己家里自在。”
林妈看出她脸上的那股别扭劲,就心知肚明又是与白锦川闹了矛盾。总归是年轻人,心气儿都高,林妈看破却没有戳破。
秦月晚越过林妈往厨房里那口不知炖着什么的砂锅睨了过去,厨房里氤氲着袅袅蒸汽,像是已经炖了多时。
“林妈,今晚你不是去陪阿星了吗?”她嗅了嗅空气里喷香的味道,不解道:“怎么这个时候还煮着汤?”
“原本我是去了医院的,又被二小姐给撵回来了。”林妈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悠悠的转身进去厨房揭开砂锅盖,用漏勺不紧不慢的搅动了一番,刹那间鸡肉的清香就充斥满了整个厨房:“二小姐让我明天一早再去陪她,医生说二小姐喝这个参芪母鸡汤好,我怕明天起晚了所以现在就先炖上了。”
秦月晚皱着眉,看着林妈操劳的背影问:“秦星晚这什么脾气,她干嘛撵您?”
“不怪二小姐。”林妈眼见汤面发出浅淡的白色来,于是就伸手把火给关了。
秦月晚愤愤,“您别帮她说好话了,她这脾气忒臭,等明天我去说她。”
“二小姐也是为了我好,”林妈解释,“她想让我早一点回来休息,所以就留李先生在那儿陪着了。”
“李先生?”秦月晚听的云里雾里,“哪个李先生?”
“就是大小姐你的那个朋友啊,高高瘦瘦的,”林妈摘下围裙,小声的嘀咕着:“那位先生是这么说的。”
秦月晚大脑飞快转动,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你说的,是李易?”
“对对,我听二小姐叫的是这么个名字。”林妈点头,“跟二小姐蛮聊的来的。”
嘁,两个人都头顶了一片********,能不聊的来吗。只不过,李易早晨的时候就去了医院,这聊的时间委实有些长了。
何况还是整夜的在医院里陪床。
秦月晚拧着眉,对林妈说:“林妈,你有时间去提醒提醒阿星,叫她别跟李易走的太近。”
她总觉得在罗元这件事上,当初她没有坚持拒绝,是愧对于秦星晚,所以才想尽力的弥补,让星晚以后免受伤害。
林妈也觉得李易那个人说话太过于漂亮,反倒有些虚伪了:“大小姐你放心吧,一有合适的时间我就去跟二小姐说。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快去休息吧。”
“那林妈你也早点休息。”她打了个呵欠,睨了眼墙上的挂钟,在困意的驱使抬着双腿疲乏的走过楼梯进了卧室。不说还忘记了,明天公司还有一大摊的事等着要处理,必定又是场恶战哎。
月亮终于在午夜十分爬出云层放射着清冷的光辉,那一夜,秦月晚终是旧梦连连。一会儿是白锦川朝她伸手言笑晏晏的清隽模样,一会儿又是李凌狰狞着面目问她可知道白锦川为什么偏偏会喜欢她。
而梦中之事,梦醒之后再无如何。
翌日清晨,窗外天光初初全亮,一阵急促的铃声惊起了仍在熟睡的秦月晚。
“你好,哪位?”按下接通,她费力的睁开了双眼。
“请问你是秦月晚小姐吗?”
“嗯。”秦月晚哑声应下,整夜噩梦惊扰,身体反而更加疲惫,何谈安眠。
“我们是公安局。秦小姐,是这样,有关你们公司涉嫌更改项目的嫌疑人郑常春已经被抓捕归案,你今天有时间的话,请来一趟局里。”
秦月晚瞬间睡意全无,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没穿,她就急忙跑了出去。
“大小姐,什么事这么着急?”正在准备早餐的林妈才把碗筷摆上餐桌,就看见秦月晚火急火燎的从楼上赤脚窜了下来。
秦月晚********,弯腰站在玄关处提着鞋带:“林妈我早饭就不在家里吃了,去医院的时候跟阿星说我晚上再去看她……”
林妈重重叹了口气,瞥了眼秦月晚单薄的背影又无奈的把桌上的盘碗给端了回去。曾经秦老在的时候,她的身量比现在还要圆润上一些,如今整宿整宿的熬夜,饮食也不规矩,瘦的堪堪只剩下了个纸片一般的人儿。
……
雨后初霁,清晨的空气仍有些凉。
秦月晚下了的士就直接往市公安局的大门跑,接待她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警,极为认真的给秦月晚指路:“顺着这条走廊到了尽头右拐就是审讯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