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拧了水龙头,冷冽的凉水如寒冰一样刺激着秦月晚的皮肤。她手指瑟缩了一下子,紧接着鞠起了捧水毫不犹豫的扑到了脸上。
寒意瞬间就渗透骨髓,她抬起头来,脸上原本就淡到了看不清的妆容被洗的一干二净。
镜子里面巴掌大小的脸有些苍白,下睑出有一片淡淡的青色。
“不舒服?”
秦月晚猛的抬头,郁白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双手抱臂,修长的腿搭在墙边。
她有些恼,关了水,歪着头极为不悦的蹙着黛眉:“这里是女厕所,我想郁公子应该不会喜欢被当做变态吧。”
郁白嘴角沉了沉,“怎么,那么冷的水,还没把你的火气浇灭?”
这话着实戳中了秦月晚的痛处,她如一只充气球那般,徒有其表的强势和伪装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软弱无处遁形。
她咬着下唇,脸上的水渍没干,声音是冰冷沙哑的:“开始了吗?”
郁白扬眉,清楚她是在说外边博览会的事:“已经开始了。”
秦月晚点点头,继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代表天海来参加的?连脸也不准备露?”
“那你呢?”郁白笑了,“你不也是代表你们秦氏?”
“我跟你不一样。”她专注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转手从纸巾盒中抽出纸来,擦了擦脸:“我们公司有其他董事在场。”
“这次机会挺难得的,你不该在厕所浪费时间。”秦月晚面无表情的好心提醒。
郁白风轻云淡的摊了摊手,“天海也有其他人在场。”
秦月晚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话来撵他,只好烘干了手,从包里摸出了口红补完妆后才准备往外走。
高跟鞋步调有条不紊,暗香浮动,一道倩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借过。”女孩看也没看郁白,擦着他的身子就走进了厕所。
秦月晚抿了抿唇,气色被唇间殷红明显带动的好了一些。
透过不大不小的盥洗镜,她清楚的看到身后的那个女孩正是刚刚挽着白锦川手进来的那个姑娘。
女人的嫉妒一下子就窜上心头,秦月晚放下口红,拿出原本不打算用的眼线笔,扭开简单的盖子,对着镜子细细的描画了起来。
郁白依旧是保持着刚来时的动作,看向秦月晚的眼中多了分笑意。
冲水声很快响起,女孩从厕所里出来,径直走到与秦月晚相隔的盥洗台边,拧来了热水洗手。
秦月晚微眯着眸子,目光不断地朝身侧游移着。
女孩有张算不上太精致的脸蛋,小鼻子小眼规矩的不像是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只是她一双潋滟着波光的眸子清澈见底,特别的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再忘记。
秦月晚手抖了抖,眼线明显的歪了。
她仓促的想要去拿纸巾,陡然之间一双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用这个吧,卸妆专用的湿纸巾会对皮肤好一些。”
秦月晚冷一掀眸,那双眼实在干净的太有灵气,并不直白的盯着你,目光却仿佛能穿透人心一样。
秦月晚一下子就愣住了,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双眼有些熟悉呢。
女孩见秦月晚没反应,不由得伸出手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小姐?”
秦月晚回过神来,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了她纯粹的脸庞,心里那些如火苗一样飞窜的刁钻想法仿佛被一盆冷水给狠狠地浇灭了。
她盯着那只迟迟没有收回去的手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女孩大概是有些尴尬,悻悻把手里的湿纸巾给收回去,转了身就朝外走。
秦月晚微微叹了口气,把眼线笔放回了包里,边走边拉拉链。
门口是略微有些复杂的“回”字型设计,女孩埋头自顾整理裙摆,忽略了秦月晚的存在,两人擦肩的刹那,秦月晚包间的logo刮上了女孩的裙侧的欧根纱。女孩自顾往前走着也全然没有注意到,顷刻间便有布料撕裂的声音在不大的一方空间里响起。
秦月晚反应过来率先停住了脚步,女孩低头时裙边已经被扯开了一条明显的痕迹。
“抱歉,”她脸上确实带着歉意,“是我的疏忽。”
女孩没有说话,皱着眉低睨着裙摆,良好的家教让她没有直接把心里的不快给表现出来。
秦月晚一向有很敏感的观察力,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女孩的不高兴,“小姐,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告诉我这条裙子的价格,我赔给你。”
万雅脸上的不悦一下子就变得更深了,赔?要怎么赔?这条裙子是N.C品牌的当季高定,她在法国时特地去找巴黎的设计师定制的。
秦月晚以为她是答应了,从包里正准备拿出皮夹,就听见万雅清泠动听的声音荡进耳中:“不用了。”
她也不是一贯这样的大度,只是今天心情颇佳所以就不想再多计较。
听万雅这样说,秦月晚打心眼里觉得不怎么自在,可万雅只是用手遮了遮撕裂的裙边,就自顾出了洗手间。
秦月晚拿皮夹的手有些尴尬的放下下去。
郁白挑了挑眉,见她还杵在原地开口提醒:“月晚,该走了。”
低哑温柔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分外的清晰。摒弃环境的因素,听着还是蛮迷人的。
已经走出去好远的万雅脚步戛然停住。
秦月晚与郁白并肩走了出来,万雅摇曳的白色连衣长裙被走廊间的微风给吹了起来,如同一只被扯断的白色羽翼。
她慢慢的回过了头来,审视的目光落在秦月晚疑惑的面容上。
“小姐,还有事吗?”不是直觉,而是确定,她很确定面前的这个女孩停下来是在等自己。
女孩的全然不顾自己直白的视线有多么不礼貌,直勾勾的盯着秦月晚晌久没有挪开。
任谁被这样看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于是她拔高了声音又重复一遍:“请问这位小姐,还有事情吗?”
万雅倨傲的扬起下颌,唇角抿出了锋利的弧度:“我突然记起来,我身上的这条裙子是n.c的高定,整个西城乃至世界上或许找不出第二件来。”
秦月晚皱了皱眉,能很清楚的就感受出面前这个女孩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那不如请小姐开个价,我赔给你?”
目光淡淡扫过万雅的面容,怎么看她也不像那种市侩到讹人的姑娘。
万雅抿起唇矜贵的笑了笑,“赔?我已经说了,这是可是高定,你该不会不清楚什么意思吧?”
秦月晚并不打算接她冷嘲热讽的腔调,她微一眯眸,声音温凉道:“那这样,小姐告诉我你的裙子出自哪个设计师之手,我可以让人再去帮你定制条一模一样的。”
万雅清隽的眉眼一寸寸蹙了起来,她抱起双臂斜睨着秦月晚淡漠里走带点认真的表情,心里的感觉就像一记重拳狠狠地锤在了棉花上。
她更加用力的抿了一下唇,语调彻底的冷了下来:“香榭丽舍的婚纱大师Richard可是从来都不会为不熟识的人定制衣服。”万雅睨一眼秦月晚,口吻不屑:“就算你能拿再多的钱,估计也摸不到Richard大师的门。”
万雅摆明的存了刁难的心思,秦月晚眼梢挑了挑,用手挽起了几缕散在鬓角的发:“那这位小姐,你能告诉我,你想用什么方式解决这件事吗?”
“那是你该想的事情,”万雅抱着双臂,眯眸冷艳的样子理直而气壮,“跟我没有关系。”
秦月晚掀了掀唇,不等她说话,身后郁白忽然伸出只手来把她轻轻扯到身后。
“想不到,”他悠悠的笑,“从小知书识礼的万小姐,竟然也这样的刁钻。”
万雅有瞬间的愣怔,反应过来后的她终于垂下了双手,微不可见的咬了咬下唇,疑惑出声:“你认识我?”
郁白笑的风度翩翩,白色西装屹然而立,俨然一副倾倒众生的贵公子模样:“曾在格勒诺布尔大学用钢琴演奏过一曲唐璜的回忆的应届毕业生,我还真的是记忆犹新呢。”
“你也是格勒诺布尔的?”万雅皱着眉问。
“怎么会,”郁白歪了歪头,“我主修的可是表演。”
万雅眉眼微蹙,鼻翼轻轻的皱起,粉嫩如樱花色的樱唇半张着,几乎把所有的疑惑都写在了脸上,“那你怎么会认得我?”她实在太久都没有回来过了,久到曾经的朋友都变得无比陌生。然而对于面前这个模样看起来还算舒服的男人,她却没有半点的记忆。
“这应该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万峻知道你今天出席这种场合嘛?”郁白不答,轻轻的垂下眼角,长到令女人都发指的睫毛慢慢的翕动着。
万雅所有的表情都怔在了脸上,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秦月晚盯着她越看越觉得熟悉的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晚跟简森一起去酒吧时见过的姑娘……与现在白裙飘飘欲仙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也难怪她认不出来。
万雅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安,甚至有些恐惧。她细白的贝齿紧咬住下唇,像个小孩子一样死死捏着衣襟,脸颊的两侧有明显的红晕。
大概真的是冤家路窄,沉默的走廊中响起沉沉的脚步声,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分外清晰。男人逆光而行,最先看到他的人是秦月晚——大脑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逃离。
身子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一只有力的手立刻伸了过来,紧紧的捏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