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脸,却装着老皮老脸:“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没想到你是个有经验的,连女人用的东西都会买?”
他一怔,瞬间有种微微的窘态:“嗯,其实不难,我将你大约身高体形告诉店员,她帮我挑的。以前——没买过。”
“噗~,”她喷笑了起来,刚刚那点儿尴尬开始消失:“谢谢你,韩家大哥,哈哈,好亲切。这些费用我再转给你罢,这可能是我最好的一套衣服了,以后专门用来见客用罢。”
他不置可否,只淡淡指着沙发:“不算晚,坐一会儿,喝点红茶,我再送你回去。”
她爽快地坐下来,端起面前的英式红杯,喝了一口,却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ALAN,你没来国内之前有过女友?我是指,很亲密的那种?”
他目光变得幽深,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我是健康男人,你认为呢?”
她反而有些脸红,这种问题是不适合未婚女子来问,虽然不过当他是个可信赖的朋友,但他那种表情确实带了些嘲弄。
她仰头哈哈笑着,成功地装成没心没肺:“是啊是啊,我忘了你是国外回来的。这个年龄,没有一点过去也太奇怪了吧。”
没有回答,她讪讪地收回干笑,低声说:“叫你的英文名真是很不习惯,你少年时是在国内生活,几岁才出去的?”
“20,大二的时候。”他没有多想。
“因为你父亲?”她随意和他闲聊。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似乎下了决心一般反问道:“你是想知道关于我过去?还是想知道我的成长经历?”
若秋迎向他的眼光,有些认真地点头:“突然想了解一下你,如果你也是认为我算是你的朋友的话,你只挑你方便说的部份。”
他站起来,将音乐声调低了,然后回来继续坐下,并没有看她,面朝正方开始说话:“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要你不觉得无趣。
我出生在苏州,我的爷爷是解放前从上海移民到英国的商人,在英国娶了我的奶奶——一个英国女子。所以我父亲是个中英混血,他一直生活在英国,直到60年代随爷爷回国寻找爷爷原配留下的女儿,也就是父亲的姐姐我的姑姑。
后来国内局势不好,爷爷先回去了,父亲却因故留下,与他的姐姐一起生活了几年。后来他在苏州认识了我的母亲,母亲是一个小学老师,在当时的敏感时期,因为与父亲相恋,她受了很多委屈。她体质很不好,我五岁时她就一病不起。
母亲走时我不到六岁,父亲就在那一年回了英国,因为很多原因,不能带我一起回去,将我寄给了姑妈。
我姑妈一直没嫁人,她带着我生活,直到我20岁那年,英国的爷爷病危,突然想起要见我这么一个从没想起过的孙儿,于是父亲大费周章将我弄回英国。
到了英国,我才知道父亲其实在来中国前,就曾经有过女人,还有一个女儿。而从中国回去后,他也又娶了妻。所以在英国,我有一个姐姐,还有好些弟妹。”
他语调平淡,听不出更多的情绪。但不知为何,若秋在他平淡的叙述中感到一阵淡淡的辛酸。一个五岁就没了母亲的孩子,父亲又一去不回,跟着姑妈相依为命,不用说,也是吃了不少苦。
他很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生长环境,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若秋:“爷爷去世后,我留在英国读书直到工作,一直一个人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就连读书,也是勤工俭学养活自己。其间我的异母姐姐偶尔会来看我,给我带一些生活用品。”
“所以,你和你的父亲并没有感情?”她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其实这种情况下,父子亲情的确不可能太深。
他眼中的嘲讽更甚,不以为然道:“生儿育女,对他不过是场意外。他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怎么会让儿女牵绊了他的自由?”
她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没有由来的有些心疼他。自己虽说父母早逝,但好歹少年时代也有过一段让人捧在手心的好日子。而且,如今还有外婆舅舅一这些亲人,发自内心地关爱自己,这么算来,自己算是很幸福的了。
“不想再问你, 你到底在何方 ?不想再思量, 你能否归来么?......”新设的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让若秋从沉思中惊醒。她跳起来,从包里将手机掏出:“喂?什么事?”她压低嗓门,有意离开沙发,走向靠窗的地方。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吧,现在已经十点了。”何振东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吵,似乎身处一个很热闹的空间。
“你也在外面?”她皱了皱眉,电话里声音质量不好,不晓得他在什么地方信号这么差。
“一些听友组织了一个聚会,邀我参加,要结束了,我顺便去接你。”他笑着大声说。
听友见面会?她心中忽然想到了许艳,她应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吧,大约是终于如愿见到了罢。她心中这么想着,嘴里却笑着推辞:“你不上节目了?”
“明天中秋,从今晚开始连着三天改成中秋特别节目了。”他听起来也很放松。
“那玩得尽兴些,不用来接我了,我朋友会送我回去。”她说。
他微微不快:“我去接你,不用旁人送。”
她笑了起来,还是小孩子脾气,随他吧:“好吧,我在——”她回头看向韩明宇,捂住手机的话筒问:“你这里叫什么路?我朋友来接我。”
韩明宇坐着没动,伸手端过面前的茶,良久才面无表情地说:“滨海大道电子城左侧,你让他在电子城大门口等就好。”
她点头,继续对着电话说:“那你到电子城的正大门来等我,远不远?”
他开心地笑着:“不远,我大约二十分钟会到。”
收了手机,她回到沙发坐下,将茶端起一口喝了,才开玩笑说:“还好今天你家里没有别人,如果今天开门的是个女的,我肯定呆不下去,因为感觉上太奇怪了。”
他讥笑回去:“家里有女人,我会邀你来?你这个年龄,不应该这么天真罢?”
她气结,但细想他也没说错,哪个男人也没这么智障。无奈,她翻了个白眼,悻悻地将空杯放回茶几,站起来做总结陈词:“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不吃亏。我要回家了,你可以放心地去换家居服了,再一次谢谢你,今晚多亏你了。”
韩明宇跟着起身:“我送你下去。”
若秋阻止他:“留步吧,你这里是高档社区,很安全。而且电子城那里灯火通明,大门口人也多,我等不了多久,你去忙你的事吧?”边说着话,边走去露台收了自己的衣裙,塞进放了自己换下的贴身衣物的袋子里。
她这么说,他也不勉强,淡淡地点了点头,帮她开了门只送她到电梯口。
走到电子城正大门,她忽觉这个位置似乎就在韩明宇小区那幢楼的下面。
于是抬头,看到一幢高层建筑在电子城正后方。她是有些近视的,只恍惚看到某一层的露台上有一个人影立在那里。
她怔怔地看了半晌,虽然什么也没看清。
“若秋!”何振东的唤声将她拉回了现实,他从车上下来,带着满面笑容。
她迎了上去,任他伸手将她拉住。他眼睛亮得惊人,直盯着她笑,笑得她有些发毛,于是白了他一眼:“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他呵呵地笑,顺势便将她搂至身侧,将他牵着的那只素手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若秋脸微红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便由他去了。
他轻搂着她的肩说道:“你今天尤其漂亮,这件裙子很衬你的气质。我还想,找一天带你去买几件新衣服,你平时太朴素了。”
她不以为意,随便答了句:“那些衣服也够穿了,无非上下班,不需要穿太好。”
他拉着她,往车上走,边不断地看她,眼里眉梢全是柔情笑意。
坐到车上,他才问:“你今天是去买衣服?手上拎这么多袋子。”
“没有,去请一个朋友吃饭。”她老老实实回答。
“那中秋怎么过?”他又问。
“在外婆家过,安婧会一起来,她父母回老家了。”她有问有答。中秋连着周末,有三天的时间,她其实也没有计划到太细节,但至少中秋那一天是要在家里和家人一起渡过的。
连着两天都不在家中吃饭,所以若秋觉得应该早点回去,在外婆没睡觉之前回去,至少可以与老人唠两句。
所以当他发现何振东将车停到了一个街边的小酒吧时,很奇怪地问他:“这么迟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开着车,不能喝酒吧?”
他神秘地笑着将车停在路边,拉着若秋下来往小酒吧里钻。
酒吧面积是很小,但里面气氛还是不错的,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这个意思了。进口吧台处一个清秀的小伙子看到他们进来,笑着冲何振东喊了声:“东子哥,海哥他们等你好一会儿了。”何振东笑着朝他挥挥手,拉着若秋继续往前走。
酒吧的深处有两个男子对坐着,在玩骰子。看起来都与何振东差不多年龄,一个留着长发,扎个马尾在脑后,很具艺术家的特色。另一个外表看似很平常,和时下每一个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惹眼的是他的右手腕上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巾。
马尾抬头看到他们,站起来招手:“你总算来了,等你好久。咦?这美女是谁?”
另一个也抬起头,坐在原处笑着看着他们。
何振东快步上前,与马尾很有默契地互击了一掌,然后拉着若秋走到红丝巾的对面坐了下来。
“海哥”,他叫那个红丝巾,然后笑着解释:“一些听友闹着要见我,于是陪他们闹了一会儿。我带了个朋友来,介绍你们认识。”
他拍了下若秋的肩膀:“这是孟若秋,我和你们说过的。”然后回头对一脸懵逼的若秋说:“这是我兄弟,丁海,大家都叫他海哥。”
若秋下意识地冲他笑了笑,其实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指着海哥身后的马尾:“这是鬼子,大名郑磊,也是中学时代就一起混过来的。这是海哥的小店,他刚从部队退伍,喜欢搞点音乐,所以就搞了这个小酒吧。”
若秋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何振东是正式带她认识哥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