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毛毛带着玉琰动身行往武陵山。周丙兴给毛毛准备的包裹里面全是金银和贵重首饰,一路上就算胡乱花用也是够了。毛毛在周家集疯惯了的,什么打尖投宿也曾见人做过,一路过来竟也像模像样。他们一路走一路问,倒也没有迷路。
第三日,二人来到华容县的一个小镇柳木塘。晌午时分,二人走进镇上一个叫燕来楼的酒家打尖。毛毛年纪尚小,手上第一次有这么多金银,钱来得容易哪知道节省?叫来小二便点了七八个菜。那店小二上下打量了一番毛毛二人,怀疑道:“小孩子家家,谁家跑出来的,有钱付饭钱没。”
毛毛从包袱里掏出一锭二两的银锭出来,豪气道:“这个先拿去,不够再付。”
小二收了银锭走入厨房,还嘟囔了一句:“谁家的败家小孩,偷了家里的出来玩。”
在帐台前的掌柜打量了一下二人,见二人面色疲惫,男孩坐在长凳上双腿绷直才够得着地面,女孩更是年幼,睁大眼睛东张西望显是没来过此地。这两个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孩,只怕真是从家里面偷了钱出来耍的。
茶足饭饱之后,毛毛走到帐台前结账。那掌柜的飞快的打着算盘,口中念道:“红烧肘子作银三钱,酱香黄鸭二钱七……总共二两五钱”算完伸出五个指头道:“五个银锭,你已经付了一个银锭,还要四个。”
毛毛点了点头,憨声憨气的道:“伯伯,一个银锭是五钱银子吗?”
掌柜的一本正经道:“没错,小朋友,你没有到外面吃过饭吗?”
毛毛扬起头,道:“当然吃过,我经常在外面吃东西,一锭银子五钱,五五二十五,共二两五钱。”一副生怕别人不信的样子。
说罢伸手到包袱里掏摸了一阵,又踌躇道:“伯伯,我付钱可以,你帮我写张纸,说明价钱如何好吗?我回去了爸爸问起我也好说。”
那掌柜的本是斜眼偷觑着毛毛的动作,听毛毛如此说,便咳嗽了一声,拿出一张账本纸,上书:“六菜一汤,总值二两五钱。”
毛毛又道:“写清楚银钱一锭五钱,共需五锭。”那掌柜的暗道就算写清楚大人也难找麻烦,便依言写就。
毛毛拿起纸端详了一下,忽然叫道:“大家来看啊,黑店啊黑店,欺负我小孩子不懂事,一顿饭要收我五锭十两银子啊……”
那掌柜的唬得手足无措,赶忙从帐台内跑出来,拉住毛毛的衣袖道:“莫要声张,莫要声张。”另一只手便来抢毛毛手中的账本纸。
毛毛将纸掩在身后,道:“你再抢,我又叫了。”
那掌柜的见左右都有人瞧过来,门外正好有一个捕快远远走过,忙松开手赔笑道:“小兄弟,不要声张,什么都好说。”
毛毛道:“好,六菜一汤,二两五钱,我之前给过你二两,还有五钱,拿这张纸来抵。”
那掌柜的一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这怎么行?”
毛毛张嘴又叫道:“快来看啊……”
那掌柜的慌道:“好,依你,都依你。”毛毛将那纸往地上一丢,牵了玉琰洋洋得意的走出燕来楼。
二人继续西行,到得一偏僻处,猛的见两个人从后面跟上来。那二人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个吊着眼皮,脸上贴着一块膏药,另一人龅牙,唇上垂着几茎狗油胡。二人行到毛毛前面,挡在路中,道:“小兄弟,带着这么大一个包裹上哪去?要不要帮忙?”
原来毛毛刚刚在燕来楼的那番声张惊动了本地两个泼皮,一个名叫王二另一个叫赵鼠儿。见毛毛和玉琰两个小孩带着一个包裹,包袱内似颇有金银财物,于是偷偷的跟着,待到左右没人时便要上来抢夺。毛毛忙护住包裹,道:“两位大哥,在下带着舍妹到伯伯张老五家去探亲,呐,就在前面不远处。”
王二嘿嘿笑道:“小兄弟,我在这儿长大,都不知道有个人叫张老五的,你跟我耍小聪明还嫩了点,你说是自己乖乖把包袱交出来呢,还是我亲自来拿?”
毛毛看了看周围,眼珠子转了转,心知这番劫数是跑不掉了,便道:“包袱给你们吧,我们还要到五伯伯家去吃饭哩。”
王二朝赵鼠儿使了个眼色,便来拿毛毛手上的包袱,赵鼠儿却走过去拉玉琰的衣袖。毛毛忙将玉琰挡在身后,退后两步警惕道:“你们想干嘛?”
赵鼠儿嘿嘿一笑道:“小妹妹长得挺水灵的,卖到楼里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比跟着你在外面乱跑强?”
毛毛大惊,忙从身后抽出精钢匕首超前猛挥几下,大叫道:“包袱你们拿去,但是你们要动我妹妹,除非从我尸身上踩过去。”
王二和赵鼠儿嘿嘿冷笑,一人拿了根木棍,一人拿着块石头,朝毛毛逼去。毛毛忙回头对玉琰叫道:“小琰快跑,我挡住他们。”
玉琰在毛毛身后瞪大眼睛道:“小琰不走,小琰跟毛毛哥一起打坏蛋。”
毛毛见小琰不跟独自离去,便摆出“白蛇吐信”的姿势,全神贯注对着王二和赵鼠儿二人。他虽然疏于练武,却还是在周丙兴那学得三招两式,一手架势也似模似样。
王二笑道:“这小鬼头又在虚张声势了。”说着,拿着棍子便抡过去。
毛毛从未真正跟人动过手,见王二攻过来却不知怎么化解,只能笨手笨脚的躲开。王二抡了两棍,见没碰到毛毛分毫,便又竖起棍子捅了过去。若王二仍是一棍子一棍子的抡,毛毛迟早会被放翻在地,这下他却改用棍子捅,去势不若之前迅速。毛毛瞅出空子,右手一招乌龙摆尾,那匕首一挥便将棍子削下一小截来。王二见那匕首如此锋利,心中一惊忙闪到一边。
毛毛正欲进击,却瞅见一旁赵鼠儿朝着玉琰步步逼近。毛毛心念一转,心知今次二人逃出生天或有可能,若要将敌人打退却是难上加难。微一思忖,便用匕首将包袱划开,手抓着掉出来的金银朝天上撒去,而后将包袱往远处一丢,叫道:“快捡金子咯。”
王二知这小孩使的乃是拖延之计,叫道:“先把这个小兔崽子料理了,再捡地上的东西。”旁边赵鼠儿看到地上黄黄白白的钱物首饰哪还忍得住?禁不住口角流涎,丢下玉琰便捡了起来。王二见此怒道:“******没用的东西。”担心金银全让赵鼠儿给捡了去,也忙趴到地上将财物往怀中捞。
毛毛叫道:“小琰快跑。”便拉着玉琰狂奔而去。
二人一路狂奔,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再也移不动步子。回头一瞧,那两个泼皮早已不见踪影。玉琰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还好那两个坏蛋没跟过来。”毛毛摸了摸怀中,幸好周丙兴交给他的信还是贴肉收藏,没有丢失。只是财物全没了,怎么才能捱到武陵山去却是个问题。
毛毛思忖半晌,便在前面用身上仅余的一点散碎银子买了个碗,二人一路乞讨,往武陵山方向走去。幸好此时正统皇帝即位不久,先帝仁宗和宣宗多年以来息兵养民,湖湘之地又得丰收,这一带都颇为富足。二人一路乞讨得食虽不容易,但也勉强能维持。只是这路越走越难,越走越偏僻。亏得二人乃是武术世家之后,身体强健,才不至累垮掉。毛毛肩负周丙兴的遗愿也是十分上心,玉琰走不动时便由他背着走一段。
直走了一个多月,辗转来到了慈利县地界。二人已经两天没找到人家,只胡乱吃了些野果充饥,喝了些山泉水果腹。精疲力竭之时,终于看到前方有个村庄。毛毛带着玉琰找到村里看起来最殷实的一家——这是毛毛一路走来总结的经验,贫困之家大都会尽力周济他们,但很多时候不能让他们吃饱而且饭食较差,而殷实之家也一样好心人多,却能让其吃饱,有时还能有肉吃。
毛毛叫玉琰远远的躲在一棵树后面,然后忐忑的敲了几下院门。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露出一张年轻姑娘的脸。毛毛放下心来一一女人总是心软一些,忙道:“大姐姐,我和妹妹流落到此地,望姐姐好心给点吃的。”
那姑娘看到远处怯怯的躲在树后的玉琰,惊呼道:“啊哟,好可怜,你们等着。”接了毛毛的碗便进去。过了一会儿,那姑娘端了一个大碗出来,碗里满满的盛着白饭。
这时她身后一个人粗声道:“姐,你就是滥好心,莫不是给人骗了。”只见一个面色微黑的年轻小伙气忿忿的走出来。他看了看毛毛,又看了看远处的玉琰,劈手抢过姑娘手里的碗,转身进去。
姑娘嗔道:“小威,你做什么?”追了进去。
一会儿二人走出来,小伙仍然端着那碗米饭,只是上面多了一大块鱼肉。那小伙蹲下身来,将碗递给毛毛,问道:“小兄弟,你叫甚名字?从哪里来?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毛毛据实道:“我叫毛毛,我从周家集来,要到紫霞观去。”
小伙回头对姑娘问道:“周家集是哪?”姑娘摇了摇头。小伙又问道:“你就和你妹妹两个人?你父母呢?”
毛毛黯然道:“干爸爸死了,干妈妈只怕也是一样。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伙道:“我叫袁威,这是我姐姐袁天巧。”袁天巧朝毛毛微笑着点了点头。
毛毛对二人鞠了个躬,道:“威哥哥,天巧姐姐,若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报答二位的大恩大德。”
袁天巧笑道:“看你说的,这有什么,快拿着吃的给妹妹去吧。小威你真是,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毛毛又鞠了个躬,这才端着碗奔到玉琰跟前道:“小琰,我们有鱼吃了。”
玉琰高兴道:“太好了毛毛哥,我们好久没吃过肉了。”又皱着眉头道:“毛毛哥,我先去尿尿。”
玉琰走到前面草丛中解手,毛毛扒了一口饭到嘴里,夹了一小块鱼肉要吃,却舍不得下口。想了想,便从鱼肉里拔出一根鱼刺来,嘬一口鱼刺,吃一口饭,然后把鱼刺嚼碎,又吃一口饭,却是把肉全留了下来。这几天饿的狠了,三两下就吃了小半碗饭。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毛毛抬头一看,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那老头大概五六十岁年纪,穿得破破烂烂,须发半黑半白,眼角和嘴角低垂着,天生一副哭相。鼻孔下流着一条清鼻涕,将嘴唇上的污垢洗出一条沟来,满脸的忧愁困苦。那老头哼哼唧唧的挨了过来,可怜巴巴的望着毛毛。毛毛看了看他,见他两眼直钩钩的盯着自己的碗,忙把碗藏到身后,道:“老爷爷,这个可不能给你,我们也几天没吃到什么了。”
那老头哼哼了两声,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还是眼巴巴的看着毛毛。毛毛没办法,只好道:“你有碗没?”
那老头从怀中掏了一个豁口的瓷碗来,毛毛倒了一点饭到碗里,道:“老爷爷,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我妹妹还没吃呢。”
那老头手捧着饭,嘴巴努了努毛毛的碗,嘴里嗫嚅道:“鱼,鱼……”
毛毛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撕了一小块鱼肉给老头,道:“老爹爹,我妹妹好久没吃到荤腥了,只能给你这么多,再也不能多给了。”
那老头点了点头便低头走了开去,一声谢谢也没有。毛毛苦笑一声,看着碗里的食物吞了吞口水——虽然还只半饱,却也不能多吃了。玉琰从草丛里走出来,接过毛毛手里的饭菜,欢声吃了起来。
一会儿袁威袁天巧兄妹从家里走出来,给了二人一些干粮,几件小孩衣服。二人感激不尽,又重新上路。
又往西行走了半个多月,山路越来越多,有时候半天也见不到有人,走着走着便迷了路,只好折返回去再走过。玉琰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虽然较其他小孩乖巧,但有时候也会吵着要爸爸妈妈,有时饿着肚子也会使小性子,更多时候身娇力弱走了半天再也走不动。毛毛背得动时便背着她走,背不动时便二人歇足了脚再前行。不只是赶路辛苦,毛毛还需找到足够的食物,若无人周济,便只能上树摘果,下水抓鱼。幸得他在周家集的时候调皮捣蛋的本领就不小,小小年纪竟也能坚持下来。晚上歇息也是让人头疼,有人收留便还算好,无人收留时在别人屋檐下将就一晚,可是到了后来连人家都看不到了,只好在树上、山岩下躲避栖身。
前几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二人在一块大石下面躲了一夜。毛毛将自己的外衣盖在玉琰身上,自己却受了点风寒,白天赶路之时有点头昏脑热,还险些掉到山涧中。二人来到这山林幽谧处,再也找不到了前行的道路。
毛毛来到一处空旷处,抬眼四顾。此处山形奇伟,半山腰隐隐有云烟升腾飘荡,一眼望去看不到山顶。阳光白亮亮湿浸浸的倾将下来,知了将耳朵里的锯子不厌其烦的拉个不停。毛毛忽然感到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只隐约听到玉琰带着哭腔叫着他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毛毛缓缓睁开眼睛,却见自己睡在一张硬板床上,顶上罩有一个白色蚊帐。再看看周围,房内物事十分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再无余物。门外传来一阵拉得长长的“刷刷”声,想是有人拿着大竹扫帚清扫什么。一只布谷鸟在某幽深之处“顾咕顾咕”的叫唤,婆婆曾经告诉这是布谷鸟在叫人播种谷物。此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推门进来,见他醒了,忙匆匆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道人,一身青白道袍,头上挽了个道髻,三屡长髯,削面阔口,眼神亲切慈和,嘴角上扬有些许与年纪不相称的活泼。那道士走过来,把住毛毛的脉,闭目沉吟了片刻,问道:“毛毛,你觉得怎么样?”
毛毛大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毛毛?小琰呢?你又是谁?”
小道士在旁斥道:“观主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中年道人摆了摆手,微笑道:“不妨。玉琰已经安顿好了,现在在南天门。我道号出尘,是这个紫霞观的观主,也是武陵派的掌门。”
毛毛听得此言大为激动,挣扎着要下床。出尘忙按住他道:“你劳累过度,又受了点风寒,还需静养两天,不要随便下床。”
毛毛一路颠簸,如今终于有了着落,带着哭腔道:“出尘道长,总算见到你了,我还怕永远都找不到你。”
出尘轻抚毛毛的头发,道:“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将你们两个如何走到此地的过程讲与我听好不好。”
原来毛毛那天昏倒,玉琰还道他死了,在他旁边放声大哭。此时正好出尘道长云游回观,听到哭声循声而来,将二人带回观中休养。照顾毛毛的道人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贴肉收藏的信笺,上书“出尘真人亲启”,便将信笺交给出尘。出尘这才知道二人乃是故人的后代。
出尘真人与周家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元朝。当年元末起义的大夏军首领明玉珍与蒙古将军完者都于川中大战,适时周丙兴的祖父周致远到川中采买货物之时救下战乱中父母双亡的小孩谭洪吉。归途中周致远到紫霞观中拜访至交玄陵道长。玄陵道长见谭洪吉根骨上佳,又本性纯良,言语中颇为喜欢。周致远常年奔波,自知也难以照顾洪吉,便将洪吉托付给玄陵道长。玄陵收其为徒,赐号出尘,是为大弟子。后又收了了尘、若尘两个徒弟。
毛毛将一路西行的过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出尘。出尘因其是故人子嗣,又喜其侠义心肠意志坚韧,便嘱咐他好好休息。毛毛年纪虽幼但身体壮健,康复的很快。又过了几日,玉琰也过来看他,二人苦尽甘来自是欢喜不尽。只是玉琰在他这儿只呆了一会便有人叫她出去。
这一日,平日照顾毛毛起居的小道士武智源知会他出尘道长传唤。这几日毛毛与照顾他的武智源、每日送菜饭来的王智通等人逐渐相熟,他少年心性问东问西,众道人却始终对其冷冷淡淡,不知是何缘故。
二人走在一条清幽的石板小路上,两边松树直挺挺的伸向天空,树皮层层褶皱着;竹子在风中微微摇摆,浓绿的树干上蒙着一层灰白色的膜;穗状的板栗花弯弯曲曲掉落一地,树丛的绿色由浅入深缓缓隐入森林的深处。毛毛深吸一口气,一阵清凉沁入心脾——同样是在密林之中,此时却如同跨入了另一个世界的界限,那种惶惶无着落的感觉再也不见。
二人来到紫霞观三清殿,只见殿内供奉着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位道家祖师。左右站着五十来个武人,有道有俗,还有几个青年女道,道者穿着青白直裰,俗者身着青布短衫。殿中虽然人数众多,却寂静无声气度森严。人群最前面站着三人,手执香火,朝三清祖师行礼,为首的便是将毛毛救回的出尘道长。出尘左边立着一中年道人,年纪和装扮均和出尘相若,只是身材稍为矮胖,留着短须,嘴角颇为自负的往下弯着,怒眉虎目颇有威势。右边一人为三十余岁的女道,秀眉入鬓,凤眼轻阖,容貌端庄。
出尘对着三清祖师礼毕,转身面向众人。见毛毛被带上殿来,笑着招手道:“毛毛,快过来。”招呼毛毛站在身边,朝着左右二人呵呵笑道:“这就是我故人的后人,名叫毛毛,小小年纪独自一人带着他妹妹从岳阳到此,你们看,了不起吧。”
中年男道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中年女道眼睛睁开看了看毛毛,道:“恩,玉琰的哥哥,不错,是个好孩子。”
出尘指了指二道,道:“毛毛,这位女道长是若尘道长,玉琰已经在她门下。这位是了尘道长,也是你今后的授业恩师。”毛毛上前见礼,出尘对了尘道:“师弟,这孩子今后就拜托你了。”
了尘谦逊道:“师兄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只怕难堪重任。”
出尘道:“师弟不可推辞,我们武陵派年轻一辈火候尚浅,除了你和师妹谁能称之为良师?”
旁边毛毛目光在人群中巡睃了半天,终于看见玉琰站在中年女道不远处,穿了一身道袍。只是那道袍颇不合身,套在身上如同一个晴天娃娃一般十分可爱。玉琰见毛毛看过来,微微笑了笑,眨了眨眼睛。毛毛也朝努了努嘴巴,皱了皱鼻子。
这表情正巧被了尘看在眼里,以为毛毛不屑向其拜师,顿时心中大怒,但只是脸红了红,旁人难以察觉。出尘见了尘不说话,以为他答应了,便对毛毛喜道:“得拜如此良师,毛毛你还不过来磕头。”
毛毛依言朝了尘拜了下去,道:“师父在上,请受毛毛一拜。”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了尘心中不喜,在心中冷哼了一下,但碍于师兄面子,只好将毛毛扶了起来,道:“好,你起来吧。等会祭祀之后你跟我来。”
武智源将毛毛带到队伍最后,出尘带着武陵派诸众对着天地跪拜祷告。过了一会儿,出尘主持祭祀礼毕,出尘、了尘、若尘三人又商谈了一阵。了尘出殿后对毛毛道:“跟我来吧。”
毛毛跟着了尘走往山中别处。他身体虚弱时一直待在山下的知客院内,第一次上的山来,跟在了尘身后不住的东张西望。了尘见毛毛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是心中不喜,但也忍着气带着毛毛到若尘和一众女弟子所在的南天门、了尘和一众男弟子所在的八仙山、山中别苑参德崖等处参观了一阵。
只见山上松树虬结迥劲,树木葱茏,山间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石阶蜿蜿蜒蜒伸至山顶,微风吹过草木之间现出一角飞檐屋脊。山上云山雾罩,奇松倒悬,流泉飞瀑不一而足,如置身仙境。四周安静宁谧,偶尔听见泉水叮咚,却分不清声音从何而来。
传说当年张玄陵云游至此,憩于崖下,依松入梦。梦中只见二妇人手持拂尘而立,道貌仙姿。一妇道:“吾乃紫姑也?”手指另一妇道:“彼乃霞姑也,吾二人与向王天子,禁于此地,得吕祖超度,羽化登仙。向王封为青崖山君,宿天子园。吕祖令我等在此保佑民众,至今已冷落三百余年矣?”言罢,张玄陵梦醒,谵言其事,后便在此地结草为庵,名曰紫霞观,始开山禁。后来张玄陵创立武陵派,待仙去之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出尘。自此出尘、了尘、若尘三人广收门徒,欲将武陵派发扬光大,紫霞观也愈加兴旺,香火不断。
了尘带着毛毛步行一阵,不远处传来一阵喝叫之声。二人转过一处山脚,前面出现一大片空地,一大群弟子在空地之中练武,其中一个年长弟子站在最前面演示。
了尘跟毛毛介绍此地乃是八仙山演武场,平常武陵派弟子学武练武比武均是在此地。此时一个弟子匆匆过来道:“禀掌门,青峰观有客来访。”
了尘眉毛一竖,道:“我是代掌门,不要叫错了。”
那弟子忙诚惶诚恐道:“是,代掌门。”
了尘对毛毛道:“你在这里看一下师兄们练武,不要乱跑,我去去就来。”
毛毛忙点头道:“是,师父。”
了尘转头对那弟子道:“带路。”而后匆匆离去。
只见武陵派众弟子在广场中学习武艺,口中呼喝不止,一招一式颇有气势。毛毛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觉得看得不过瘾,便攀爬到旁边山坡上,而后又爬到树上往下俯视。只见那年长示范的弟子站在最前面,出招凝重缓慢颇为认真,后面的弟子一板一眼的照做演习。
那年长弟子大叫一声“撺”,手上动作便是抓着敌人的身体某部位背摔出去,场下众弟子便跟着师兄做同样的动作,口中“哈”的大喝一声。而后年长弟子一招一招演将出来,口中叫着“拌”、“扣”、“拿”,或是 “踢”、“顶”、“掀”之类,下面的弟子也跟着照做,口中呼喝不止。待到那年长弟子大喝一声“跌”,忽然从旁边一侧山坡上传来一声“哎”,众人侧头看去,山边一棵树叉之上坐着一个笑嘻嘻的顽童,却是出尘掌门今日收下的弟子毛毛。
那年长弟子见身后众弟子纷纷伸长脖子去看,忙叫道:“认真点,不要被杂事所扰。”众弟子忙收慑心神继续演练。那年长弟子又“扣”、“踢”、“顶”的叫出招数,叫到“跌”时,旁边又传来一声“哎”。心思活络的弟子已经听出来,师兄一叫“跌”(爹)那顽童便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只为了赚这点口舌便宜,端的是顽劣不堪。演武场自来严肃端严,有些众弟子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师兄也觉察到那顽童乃是占他的便宜,转头对毛毛怒目而视。
毛毛坐在树上哈哈大笑,他在周家集的时候就喜欢开这种玩笑,若是有人寻人,在外面大叫“老婆”、“三叔”、“剩子”什么的,叫一句他便应一句,颇觉好玩,若是叫长辈更是来劲。别人见他年纪幼小也拿他无法,最多也不过骂他几句。
正乐不可支时,身后蓦地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玩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