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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邪念皆因妒火起

在猴子的一路骚扰中,七秀坊众人勉强熬过了一个白天,找了一个还算平坦的地方安寨扎营,权作修葺。

苏存带的药粉果然有效,猴子们畏惧药粉,不敢靠近,果子也扔不到那么准,许是觉得无趣,便四散开来。

青山林的夜并不静谧,猿啼声声不绝,秀坊的姑娘们习惯了猿猴悲戚的啼叫声,也就不觉得刺耳。她们白天赶了老远的路,很快就沉沉睡去,只留两个功力颇深,年纪较长,江湖经验丰富的弟子守夜。

云昭节全无睡意,翻来覆去良久,无奈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出帐篷,与守夜的师姐打过招呼,被她们叮嘱了一通“不许走远,就在营帐附近,她们能看到的地方散心”,只觉心里头暖洋洋的,旋即又叹了一口气。

她虽失了记忆,没有家人,七秀坊的长辈和姐妹们却对她很好,处处细心,妥善照料,与家人也不差什么了。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时常会想,我是谁,我原本叫什么,我的家人还在不在,如果他们还在,会一直一直地在找我么?

如果能找到亲人,如果……

云昭节怔怔地想着心事,忽闻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七秀坊的一个弟子,名唤王露的从帐篷里钻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与守夜的师姐们说了几句,双颊红扑扑的,应是要去如厕。

看着王露走得有些远,又躲到一棵树后头,云昭节皱了皱眉,到底没上前说什么。这等事情都干预的话,她未免也太刻板了些,反正王露走得也不算太远,用轻功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真要遇上什么豺狼虎豹,云昭节自会帮王露应付。

云昭节虽这样想,到底留意着王露的安危,见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王露还未回来,树后也没半点动静,云昭节忽觉有些不妙。她记得苏存的嘱咐,先将苏存唤醒,便急急地赶到王露所在的方位,只见树后无半点污渍,却有一片被脚印压低的草丛。

苏存将弟子们都喊醒之后,也赶了过来,见到草丛的模样,脸色便沉了下来:“两个成年男人。”

云昭节没料到这也能出事,心乱如麻,忍不住说:“都是我不好,若我多看着她一些……”

“昭节,冷静!”苏存按住她的肩膀,果断道,“你和周、李二位师侄一道,顺着草丛的痕迹找过去,贼人轻功不佳,又走得匆忙,来不及掩饰行踪。一旦找到王露的下落,莫要动手,发信号让我们赶过来,切记,勿要落单!”说罢,神态柔和了一些,安慰道,“我怕贼人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只能抽出两位师侄帮你,你可千万要小心。”

云昭节用力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苏存口中的周、李二位师侄,一个叫周叶,一个叫李芸,皆是二十八九岁的年纪,素日也极为投契。她二人一个被夫家薄待,险些没命,幸蒙七秀坊所救,从此看淡世事;一个被男人所负,绝了再谈****的心。云昭节虽是她们的师妹,在她们眼中与女儿也无甚两样。见云昭节四下寻不到王露的踪迹,满心自责的模样,李芸柔声安慰道:“昭节别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当时发生了什么。”

周叶点了点头,附和道:“李师妹说得是,咱们若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转,永远也找不到王师妹。”

云昭节很是自责,闷闷地说:“我什么动静也没察觉……都怪我,若我不在乎所谓的面子,一切都以同门安危为要,又怎会发生这种事?王师姐若是出了什么事,我……”

李芸和周叶一听,就知云昭节钻牛角尖了,人家如厕的时候你凑过去守着?哪怕你不在乎面子,别人也要面子啊!谁会做这种事?

二人本想安慰云昭节几句,李芸忽然想到一件事,忙问:“昭节,你说你没听到半点动静?”

云昭节用力点头,很确定地说:“恩,哪怕有一丝不对,我也会过去看的。”

李芸面色渐沉,有些惊疑不定:“可苏师叔说,贼人轻功不佳,来不及掩饰行踪……”她们方才被王露失踪的事情惊住,没来得及思考,冷静下来一想就发现不对——贼人的轻功若是不好,哪怕有猿啼做掩护,又因王露本身的动作显得有些声音较为正常,也不至于让云昭节毫无所觉吧?

守夜的若是旁人,听不见动静也就罢了,换做云昭节,她们怎会相信?顶尖高手和一流高手,差距何止千里?

周叶一听,脸色也严肃起来:“此事不对,咱们先回去与苏师叔商量一番,从长计议。”

云昭节对两位师姐的判断很信服,三人立刻沿着标记折返,本不想顾及一旁龇牙咧嘴的猴子们,奈何云昭节眼尖,纵在林中穿梭,亦不忘观察四周,故她忽然停下脚步,右手凝聚气劲,凌空一握,一只与同伴玩得正开心的猴子便落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抓可谓是捅了马蜂窝,云昭节却无暇顾及猴子们的情绪,内劲外放,庞大的压迫感逼得猴子们不敢靠近,挨着云昭节的周、李二人却没半点不适。

周叶顾不上赞叹云昭节的功夫,只见她猛地一扯,猴子颈上带着的珠串就落到了她的手中,她端详片刻,很确定地说:“没错,这是王师妹的首饰!”说罢,她的目光落到猴群里,沉吟片刻,才道:“西南方向。”

李芸比周叶更稳重些,想得也更多,闻言便道:“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咱们还是先回禀苏师叔吧?”

王露莫名失踪,钗环又落入猴子的手里,瞿塘峡还多盗匪。这三件事联系起来,直指某个谁都不愿意想的可能,再细细想来,事情又有些蹊跷,谁都不敢打保票。回去?若是晚了一时片刻,王露遭了秧呢?跟过去?若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云昭节抿了抿唇,抛弃繁杂的思绪,毅然道:“李师姐、周师姐,我会沿途做好标记,你们回去跟苏师叔说!”

“这怎么行?”周叶下意识地否决了云昭节的提议,见她脸上写满坚毅之色,叹了一声,无奈道,“李师姐,此事的确有些蹊跷,你回去禀报苏师叔,让苏师叔尽快带人赶来,我与云师妹先去一探究竟。”

李芸也知这样做比较好,点了点头,云昭节和周叶与她别过,毫不犹豫地前往西南方向探查,果然发现零星散落的布条,有些明显能看得出是被枝条、荆棘勾破的,还有些……周叶的神情沉重了起来:“是王露自己撕破的。”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云昭节却能想象到王露苏醒后的绝望无助和竭力自救,不知为何,焦急之余,云昭节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无暇细想。

又寻了约莫两柱香的工夫,云昭节听到了极轻极弱,绝望到凄厉的呼喊声,神色一凛,急急道:“这边——”

不消片刻,云昭节和周叶便看到一副令人无法忍受的场景——两个身材健硕的汉子压制着娇小的王露,双手不住在她身上揉捏,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见王露抵抗得厉害,抬手就是狠狠的两巴掌。

见到如此情景,什么疑虑、不妥都被抛到脑后,云昭节扣着两枚薄薄的银叶子,凝聚内力于此,毫不留情地往匪徒的要害击去!

她含怒出手,威力非凡。两个匪徒一个痛苦地捂着眼睛,满地打滚,一个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喉咙,却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办法起来。

云昭节从未杀过人,见他们如此情状,心中浮现的一丝不忍也立刻被怜惜盖过,她瞧也不瞧那两人,急急地冲上去,扶起王露。见王露衣不蔽体,不住啜泣,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

周叶褪下外衣,欲给王露披上,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马上就要死了。王师妹,先穿上衣服,省得凉。”

王露轻轻点了点头,双手不再捂着眼睛,反将手中的东西猛地往云昭节和周叶脸上一洒!

云昭节身子一偏,躲过粉末,足尖轻点,不住一个呼吸的工夫,她已拉着周叶连退十步,长剑指着王露,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她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王露压根没想到必胜的一击会落空,娇美的面庞扭曲得很,厉声道:“你们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从地底不同的方位,钻出了七个人。

七个武功不弱的男人。

云昭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叶,便见周叶面色潮红,虽强行运功镇压,语调仍有些不稳:“擅使这些淫邪伎俩,隐匿的功夫一流,各位在江湖上想必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你倒是有几分眼力。”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得意洋洋地说,“我们兄弟七人便是名镇河东的‘河东七虎’是也!”

周叶明白云昭节不懂这些,故意大声说:“河东七虎?我看是七只钻地的老鼠才对吧?除了打家劫舍,奸淫掳掠之外,还有什么本事?听说你们不长眼睛,惹到了药王的嫡传弟子甄姑娘,被万花谷逼得无处藏身,失了踪迹,江湖上还当你们被万花弟子给杀了。今儿一见,才知你们竟投靠了十二连环坞,难怪保下了一条狗命!”

云昭节见周叶的气息越来越喘,又见七虎虽恼羞成怒,却不敢妄动,灵机一动,暗运内力,让自己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潮红之色:“王露,这样声名狼藉的人,你为何与他们为伍?”

王露知云昭节的体质有些特殊,先前心里头还有些惴惴的,生怕药物对云昭节没反应,见她面带红晕,如杏花沾雨,美艳不可方物,心中又是嫉恨,又是快意,忍不住昂起了头,还未说什么,“七虎”中的三虎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位王姑娘不愧是七秀出身,讨价还价的本事一流,她前几日妄入山林,捕杀猿猴,取猴脑养颜,被咱兄弟几个擒住,非但没有惊慌,反倒说要给咱们骗来最漂亮的姑娘。她呢,也不回七秀了,宫大人广纳天下美人,王姑娘能做宫大人的姬妾,那是天大的福分啊!”

河东七虎本就是色中饿鬼,没被万花谷盯上的时候,仗着武功高强和偏门手段,也不知害了多少姑娘。偏偏瞿塘峡是水匪的大本营,十二连环坞的寨主、高层,没一个好想与的,他们又是逃难过来的,轮到他们享用的女人,不是残花败柳,便是残羹冷炙。

七兄弟憋了两年,实在忍不住,即便十二连环坞的总舵主宫傲三令五申,放行这支七秀队伍,他们的直属上司金汤寨寨主也约束兄弟们,这段时间不要在青山林埋伏,他们也忍不住色心。好容易逮住一个王露,正心花怒放,听对方说能将云昭节骗出来任他们蹂躏,想到云昭节的仙姿玉貌,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云昭节气得不住发抖,却不敢贸然出手。

她虽愤怒非常,眼力却没弱半分,自然看得出河东七虎功夫不弱,彼此又极有默契。真要动起手来,云昭节并没有十个呼吸内将他们全部杀死的把握,若对方真擅长合击,时间会拖得更久。以周叶现在的情况,压根坚持不了那么久,更别说王露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王露见状,高喊道:“快动手!她在拖时间!难不成要等到七秀的援兵来么?”

她对云昭节心存嫉恨也是不一天两天,奈何云昭节深居简出,性子柔和,既不计较衣服首饰,也不拈酸吃醋,道人是非,让她满腹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本事没处使。被七虎抓住后,她不反省自己破坏苏存的禁令,为猴脑离开孤山集,反倒祸水东引。先让七虎踩好了点不说,更是佯作方便,实则孤身遁逃,让七秀众人以为她失踪。自然而然的,苏存便派了武功最高的云昭节出来寻她。

王露心里也明白得很,这件事她做得并不隐秘,只是占了同门不怎么会相互怀疑,又怕她出事,焦急之下无暇多想的便宜。云昭节是楚秀的嫡传弟子,一旦出事,七秀坊肯定是要追究的,怎么瞒也瞒不过去,故她做了此事就没打算回去。她早就听说,十二连环坞的总舵主宫傲也是个好色如命之人,成天要手下帮他搜罗各色美人,若是一时半会人送不到,送上画像也是可以的。只要她被献上去,即便做宫傲的侍妾,也比被七虎蹂躏至死好吧?

云昭节见拖延之计被王露喊破,心下大恨,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恶毒之人,却知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便佯作愤怒,封住王露几大奇穴,令其动弹不得。

七虎还当她是绝望之下的无力挣扎,面上露出淫邪之色,哈哈大笑起来,三虎更是用放肆的眼神打量云昭节全身:“你若乖乖的,莫要抵抗,兄弟几个还能让你舒服些……”

话未说完,他却静静地倒了下去,半点声息也未发出,已没了呼吸。

明明隔着十丈的距离,云昭节也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好似夺去三虎性命的并不是她。而一直盯着她的六虎,也没有一个察觉到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出的手。

这等恍若鬼神的身手,将六虎深深地震住,不敢妄动。谁料云昭节一个纵身,竟朝密林深处跃去!

大虎回过神来,喊道:“她诳我们的,追!”

他们行走江湖的经验丰富,一见云昭节没有将他们悉数杀死,反倒狼狈逃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催动气血,让功力在短时间内暴涨的功夫比比皆是,一旦挨过这段时间便只能任人宰割。

为兄弟报仇的心思与对绝伦美色的欲念交织在一起,六虎想到虚弱的,任凭他们蹂躏的云昭节,哪里还顾得上王露和周叶?

周叶瘫倒在地,想到云昭节传入她耳中的话语,心绪有些复杂。

周师姐,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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