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罗丹说她差点因为我的“不告而别”去报警,但当我得知罗丹和古修之还有这样联络方式的时候,我就确信罗丹是不会因为我“失踪”而去报警的。
她既没有报警也没有立刻离开蛇昙沟,而是雇佣了几艘船,一直在固定的路线上救人。
那一定是古修之的意思,因为罗丹可不会对我这么关心。
虽然救水灾中的人也是目的,并且在这条路线上如果遇到落水的,他们仍然会施以援救,所以我之前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刚刚的救援那一幕。
不过我觉得古修之让罗丹来回这条路线上的的意思,是认为在这条预定的路线上找到我。
这很诡异,但仔细想想,我很快就能明白过来,这条路线似乎不是什么巫术预言,是基于古修之对“实验室”的了解,他一定知道一些构造,比如泄压阀会经过哪里。
能在这条路线上遇上我,这也说明了我对古修之制定的那条水上路线依据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他是怎么知道我会经过泄压阀的呢?只有这点让我难以理解,根据泄压阀的位置去制定救援的路线,是有一个前提的。
那就是他知道我会从泄压阀通道的位置逃离,接着在这条路线上出现。
我不认为古修之会知道我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并没有在场,闯入实验室的人除了奥斯西时那些人之外就是艾米拉的保镖艾伦。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明白古修之是怎么料定我会出现在这条路线上的。
难道说他也有帮手跟进去了?因为我当时并不是在实验室的监控室内,并没有看到所有闯进来的人。
西格假扮的“纳兰”曾经说过入侵实验室的人只有几个,作为纳兰亭的敌人,那也许根本就是瞎说出来麻痹我们的,或许闯入实验室的人数远远超过个位数。
并非不可能。如果我是熟知纳兰亭的敌人,要对付纳兰亭,一定知道几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而奥斯西时作为纳兰亭曾经的学生,恰恰是熟知纳兰亭的。
这么想来,古修之如果有帮手趁乱混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不是古修之,维持实验室运作的那四个势力,任意一个也都有混进去的可能。
因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自古以来,从来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简单回忆了一遍古修之的特殊身份以及纳兰亭对他的评价。
现在又再联系罗丹告诉我的这条寻人路线,我觉得古修之参与的嫌疑不小。
他一定和我之前的遭遇有什么脱不开的联系。
只不过因为现在脑子乱糟糟的,我对古修之暂时还没有什么太清晰的头绪。
所有的一切,之所以能让我胡思乱想。
最主要的原因是存在一段我毫不知情的时间跨度。
我在听罗丹告诉我那些话之前,还以为我从进入“实验室”起,到现在这个被人捞起来却不知自己是怎么生还回来的过程,所经过的时间仅仅只是在几天之内。
但实际上,现在的时间距离我刚到蛇昙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至少半个月。
这很奇怪,
按照罗丹告诉我的,暴雨在她从客栈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麻醉枪并不会让她沉睡太久,我猜测暴雨出现的那个时间点多半是从我和艾米拉去蛇昙沟的第二天开始的。
而从暴雨开始的那天起始,一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左右。
在这大半个月之内,报导出来的过程大致如此:
第一周的强降雨,让出现问题的泄洪口难以支撑水压;在接下来暴雨变弱的第二周时间,泄洪口开始坍塌,然后导致整条近千米的大坝在一个小时内垮掉。
耗时多年的人工大坝原本应该是坚不可摧的,不过在大自然摧枯拉朽般的巨力面前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
我没有当场看见这些,罗丹对此也没有描述得多清楚,不过就算我只是猜想,也能想象到它的威力。
垮塌后形成的洪水,覆盖了这条江水下游的很多区域,许多地方如同一片泽国。
其中的范围也波及了蛇昙沟附近的三区四县。
水流最急的时候,同时把蛇昙沟这里桥冲坏,原本还能作为运输的桥路也发生了坍塌,基本上只能靠船只来组织搜救洪水受灾区中的人。
民间许多私人船只自发参与到了救援当中,所以从第二周一直到现在的时间,水域中最主要的事基本都是在救援。
现在的搜救基本处于尾声,由于没有资金支持,私人船只这时积极参与的已经不多,除非像罗丹一样,支付高昂的费用之后,才能按照罗丹的个人意愿行驶在约定的路线上。
而且我从罗丹的话里,得知了这条路线被分为两半,他们有四条船,中点的位置两条,路线的两端各安排了一条船。
就这么在两个半边路线不停交错来回,四条船的安排为的是增大遇上我的几率。
尽管罗丹全程都说是她找人找船的,但我觉得所有的安排都是古修之的意思,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古修之是纳兰亭的学生。
就凭这点,他们之间一定不会比奥斯西时与纳兰亭的关系简单。
一想到这点,我的脑子就感觉生疼。
让我同样感到头疼的,现在还有那段超过半个月的时间跨度。
从我跟着纳兰亭去到玻璃培养体那边,再到那段怪异的记忆时空之旅。
我觉得自己当时意识还算清晰,而且纳兰亭说过“五分钟”的极限,我读取她记忆之后经历的过程在现实的时间都很短。
就算是满打满算,从上岛开始累计时间,加上到经过医院之后遇上纳兰亭的这段,总共的时间绝可能不超过两天。
时间到底是从哪里跳跃的?
我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最后终于找到了唯一的一个有这可能的时间段。
那是我和艾米拉在一条通道内的时候,我们当时刚刚经历了有着无数壁画的通道,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那些强压融合的动物。
之后,我和艾米拉遭遇了冷气。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光着身子在一个玻璃培养体中的状态。
唯一意识不清醒的时间段只可能是那里……我忽然意识到我和艾米拉当时可能像是被冰封冬眠一样,沉睡了过去。
后来纳兰打开那里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半个月后的时间。
而且我现在想到一种猜测。
纳兰亭一开始并不想让我们醒来,如果她要放过我们,绝不会把我们放在培养体中那么久。
让她改变主意,打算放过我们的原因多半是那些很快就要闯进来的家伙们。
因为她知道那里会发生变化,才想让我把纳兰带出去?
这又需要一个假设,那就是当时的纳兰亭会有惧怕的对象,她不是不愿意出去,而是她被奥斯西时等等外来的势力堵在里面,所以出不去。
不过对于这个假设的可信度,我自己也是摇摇头,原因只有一个,那个家伙是纳兰亭。
她对我来说,不是这个世界的合理可以解释,也不是普通人能够阻挡和限制的,即便那些人里还有一个她曾经的学生奥斯西时,我仍然觉得那不可能。
唯一让纳兰亭改变做法的只会是她自己,或许,还有她所看重的那个小女孩纳兰。
也许我和艾米拉是在纳兰的求情下,才能从培养体中醒过来。想到纳兰,我觉得这个可能似乎才是目前最合理的。
那个“实验室”怎么样了?我不禁这么去想,纳兰亭和奥斯西时他们在里面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
但没什么是能比活着还更好的事了,我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阳光逐渐变弱,四周不再明亮之后,扑过整条船的风就显得特别凉。
趴在护栏上的我感受到这股凉意,开始不停揉着太阳穴,迫切找到答案的我一直在努力地用脑,似乎从我醒过来,就没让它休息过一秒钟。
身体在这个时候显得很疲惫,这多少提醒了我,自己还是个伤员。
我的目光落到手腕上的那道青色线,如果不是我还记着之前纳兰的手和这只手绑在过一起,我可能不会去注意到这点,因为它不明显,很容易被忽略。
手摸上去朝下用力按下去的话,我还能感觉到似乎是有一道硬硬的凸起,也许是血管上愈合的伤口?我这么猜测着。
纳兰……会去哪里了?我还记得从泄压阀的通道逃生过程的最后,在我当时凌乱视野中出现的纳兰。
她在火球消失,水流冲击我们的时候醒了过来。我看到她有只眼瞳是红色,除此之外,再关于纳兰的信息,就是现在罗丹告诉我的,他们只捞到我一个人。
是因为那阵水气流混合在一起的冲击么……我再次看了看手腕处,认定是最后的那阵冲击让我们原本绑在一起的手腕分开了。
然后呢……会死么?会么?
我的脑子里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遇上纳兰这个小女孩时候的场景来。
那时我在水里救了她,她当时看起来在水中很挣扎,所以,会是溺水么?就这么在那阵冲击中丢了性命么?
我这么想着,但是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纳兰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纳兰的那只红眼睛,藏着什么秘密的可能性我觉得是百分之一千。
就如同地下溶洞以及实验室中的那个巨大的红黑眼球体。
或许这是纳兰亭这么重视纳兰的缘由。
所以我更愿意相信纳兰是被冲击带到了什么地方,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但……一定不会。
我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纳兰在冲击中所做的最后举动,我在受到冲击之后,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忘掉了这个。
她用嘴巴给我传输了空气,但在那之前,好像是纳兰弄断了我后背的“分子装”。
分子装……想到这点,我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又找到一个证据似的,有些兴奋。
然后我朝后背摸去。
我记得那阵冲击和“分子装”形成拉锯之时,脊柱上传来的剧痛,才让我知道了它是连在脊柱上的。
它被金属圆环吸附的时候,扩散得很大也很广。
我的脊柱当然在,所以即便它被纳兰弄断了,我觉得没理由会什么也不剩下。
或许我还能在后背找到些残留,我这么想着,同时感受到了手指和手掌上传来的颗粒感。
如果没有记错,分子装在变化之前,就是这样的触感。
现在并没有镜子让我去检查,但这足够让我更加兴奋。
会感觉兴奋并不是因为我有了一个这么奇怪的保命装置,而是因为它存在的意义。
这足以证明了我之前经历的并不是虚幻,并且我觉得现在的我应该是站在真实这边。
我的内心已经笑出声,如果有镜子,此时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充满笑意的。
这时,带着凉意的雨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抬头去看的时候,我发现头顶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聚拢了一层云团。
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又要下雨。
我记得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厚的阴云。
头顶的云团似乎是在告诉我,在这个季节会出现这么长时间的暴雨很不寻常。
不寻常的暴雨季节么?
之前救上甲板的那些人都被送进了船内的房间安置。
剩下来的基本上是这条船的船员,我听到他们正准备在这个时候回程。
这条船要去的目的地是附近的码头。
因为蛇昙沟这边已经完全不能靠岸,看不到码头,并且到处都有可能是洪水形成的低浅滩。
刚才趴在护栏上虽然一直在回忆着想事情,我也四顾了江水的周围远边,的确如此。
处于水面上的建筑基本上都只剩下屋子的顶层。
罗丹告诉过我,庞才俊母子的那家客栈因为靠近江边太近,早被洪水冲得干净。
她离开客栈的时候,他们可能还在客栈里。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被救援的人救上船,还是说已经葬身于这片汪洋。
救援的船只毕竟有限,所有人最开始面对洪流的时候,谁都没有特权。
所以如果后来有人告诉我庞才俊他们已经化身为“死亡人数”中的成员,我并不会觉得惊讶。
我在纳兰亭的地下实验室已经见识过什么是“渺小”。
个人意志在凶猛的洪流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但并不是毫无意义,比如洪水中的救援队伍对落难的人群来说,就如同是带着希望的太阳一样。
虽然个人意志不足以抵挡洪流,但是能联合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让事情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