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蛇昙沟的地下实验室里就开始观察纳兰亭，如今还是以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样存在的存在，出现在纳兰亭的记忆中。
可我对她的一切还不清楚，她要么没提，要么提了，但是我根本理解不了，所以被错过。
我觉得纳兰亭和金阳医院中的“古修之”是一路人，他们都不想对别人坦白任何事。
果然是对好师徒。
不过，我以为我发现了纳兰亭行动的规律，也许不算是规律，只是一种喜好。
似乎是有个标准，纳兰亭不会对妨碍到她的事物手软，同时也只会对她感兴趣的东西出手，而且极有耐心。
比如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强迫着绑架奥斯西时，尽管我认为绑架的办法最直接迅速。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我和一开始一样，还是弄不清楚她的立场和真正意图。
我意识到虽然我是处在纳兰亭的记忆中，可我和她之间仿佛还隔着一个屏幕。
这些记忆，它们好比是存放在电脑上的文件一样，我现在只是有了阅读它的权限，我没法知道写下这些“记忆”的作者，她在想什么、为什么做、又或者，她给我看的是不是删减版的“记忆”。
对此，我的脑子除了问号还是问号。
为什么我还不回去？现实中的那五分钟在这里竟然会这么漫长么？我无力吐槽我现在处境。
我对奥斯西时和玛利亚的情感完全没有兴趣，有种被绑架着去看我根本不喜欢的电影的感觉。
如果不是那枚硬币，我甚至不会多看玛利亚一眼。
她看起来平淡无奇，而纳兰亭绝不可能像是“出差”路过，来看望一下老朋友。
她并不像是一个会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无聊者，这一定有她的目的。
带着这个前提想法，我强忍着“烦躁”感，开始观察出现在眼前有关玛利亚的每一个细节。
比如她是个左撇子，除了那枚硬币之外，她的手腕上还有一只绿色的玉器镯。
她面对奥斯西时的表情和面对纳兰亭的区别很大，前者是关切，后者则是敬畏。
“玛利亚，听我说，她是个骗子，我见识过她满嘴的谎话！别被她骗了！”奥斯西时指认纳兰亭是个骗子。
纳兰亭盯着奥斯西时，她也没想要去反驳一下，似乎她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
不过玛利亚急切地站了出来。
“乌鲁！今后不许再怀疑玛琳小姐，好么？答应我！她救了我，救了我们！还记得之前么？”玛利亚双手握着拳头，“并不是我救了你，乌鲁，是玛琳小姐把你送到这里的！”
玛利亚的话让我的尴尬症都快犯了起来，她和玛琳认识得早，当然，她完全有理由这么相信她记忆中的玛琳小姐。
不过这刚好解开了一些我的疑惑，奥斯西时自己是不可能从洪流中安然活下来的，他果然是被纳兰亭救了下来，然后送到了这边。
“你在说什么？”奥斯西时不相信这点。
“抱歉，乌鲁，我没告诉你，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有张纸条上面写着玛琳，是玛琳小姐把你交给了我！上帝……玛琳小姐……乌鲁有罪，你会带他去赎罪么！”
这样的场景画面反映到我的脑子里，似乎是在福利院孤儿院之类的地方，被丢下了一个孩子，随身还附带了一张带着留言的小纸条。
当然，奥斯西时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孩子，他只是个随时都可能因为酒精而中风的老头而已。
“玛利亚……你一定是记错了，我身上从未有过什么纸条……”奥斯西时还要说点什么，但被制止。
“噢，不，乌鲁！你忘了么！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还在昏睡着，醒过来之后，还以为自己是在莱斯城那边！你知道这里离莱斯城隔着上百英里的海么？是玛琳小姐，她是代替上帝来传达旨意的！”
“别这么说，玛利亚，听着，我认为你是被她迷住了！我不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不过，人是不可能过了几十年，脸上还一点变化都没有！”奥斯西时争辩道，“这根本不科学！玛利亚，你尊敬的玛琳小姐如果几十年后还能这么年轻得活着，她只能是一个吸血鬼！只有吸血鬼才永远不会老！”
“别再胡说了！谁见过吸血鬼？乌鲁，你的想法竟能这么可爱，连吸血鬼都能搬出来……你还说自己是个科学家呢，上帝，你的伤还没好，总是在胡说，”玛利亚抱着奥斯西时，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小孩一样，“没事的，乌鲁，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
“见鬼的科学，让那该死的科学混蛋们去见鬼吧！”奥斯西时激动了一下，然后耷拉着脑袋，“我现在这样挺好……玛利亚，我只是很担心你这样，上帝可没让我来这里，我只是为你而来的……”他妥协了。
“噢，上帝，乌鲁，你真让我感动，但是，答应我好么？”玛利亚温和地在奥斯西时的耳旁说道，“说一遍，说一遍你会和我一样，相信玛琳小姐，好么？答应我！”
奥斯西时显得不情愿，但是他依旧照做了，他看了眼纳兰亭，然后无奈地说道：“好的，我现在和你一样，相信她是你说过的玛琳小姐，我……我对我之前的怀疑表示抱歉……”
奥斯西时明显口是心非。
玛利亚对玛琳小姐的极力维护，让我想到了罗丹对古修之的态度。
而纳兰亭是古修之的老师……难道说纳兰亭对玛利亚也用了催眠之类的？尽管我觉得以纳兰亭的高傲，她或许不屑于这么做，但我仍旧有这样的想法。
我看向纳兰亭，这个让我感觉怪异无比的家伙，她从说要带走乌鲁的时候起，就没有说一个字，一直是玛利亚在维护她。
她沉默同时饶有兴致地在一边旁观，一直如此。
纳兰亭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仿佛一切都是她想观察的对象。
“玛利亚，不要强迫，”纳兰亭在这个时候开口，“我需要一个顺从的灵魂，而不是强迫，明白么？”
“是的，玛琳小姐，”玛利亚点点头，她看着纳兰亭，“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真是个好人，请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洗去乌鲁的罪恶，他说他参与了一些……一些实验，我很难说出口，上帝会原谅他么？”
听起来，奥斯西时曾经对玛利亚坦白过自己干过什么，所以玛利亚才说他有罪。
玛利亚现在面对着纳兰亭，她疑惑自己所问的内容，目光看起来虔诚无比。
而纳兰亭的回应，让我略微感到吃惊。
“玛利亚，上帝会原谅所有人的。”纳兰亭这么说道，她抱住玛利亚，轻轻拍拍玛利亚的后背。
“太好了……太好了，玛琳小姐，我……”玛利亚像是得到了****一样，她松了口气。
我觉得纳兰亭并不会相信上帝，至少不会是个虔诚的信徒。
这从她之前一直带着奥斯西时的那本被称作“亵渎上帝”的书，就能看出来。
我努力想揣测纳兰亭让我看到这段记忆的意图，目前来说，我都是在按照她的意思，也关注了这么久的硬币主人玛利亚，除了知道她和奥斯西时有过去之外，没什么新的发现。
也许还要再等等，才能看到玛利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玛琳小姐，”玛利亚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你们现在就要动身么？”
“这取决于乌鲁。”纳兰亭看向了奥斯西时。
“好的，乌鲁一定不介意明天再走的，对么？”玛利亚瞧了眼奥斯西时。
“不会，明天，后天，无论一个月还是多少年，我都不会走的！”奥斯西时说话的口气像是个小孩。
“好了，乌鲁，别说傻话……玛琳小姐，”玛利亚拍了拍手，看向纳兰亭，她像是个得到鼓励的小女孩似的，话语气中竟还透露些不安，“我……我今天准备了烤饼，一直用的是你教给我的方法，这就回去拿，你等等！我很想让你尝一尝！”
“好，我很期待。”纳兰亭笑笑，摸了摸玛利亚的脑袋。
她们的对话场景让我感觉有些违和，因为两人身体的样貌和年龄，这个举动应该反过来才算是正常。
烤饼……应该不算是玛利亚吸引纳兰亭的特别之处吧，我有些尴尬我这样的猜测。
“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可以！你得留下来帮我照看好玛琳小姐……”玛利亚制止了想要跟着她出去的奥斯西时。
我突然觉得奥斯西时在玛利亚的面前，还有点萌蠢萌蠢的，他对玛利亚看起来是言听计从，而玛利亚像是纳兰亭的“信徒”一般。
“听着，这事我必须得一个人做，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留下来，好么？”
奥斯西时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同意了。
玛利亚在奥斯西时的脸上亲了下，然后看了眼纳兰亭，她笑得像个孩子，然后愉快地离开了这里。
我不知道那对玛利亚意味着什么，因为每个人生命中所看重的点都是不一样的。
只是看到玛利亚这样的表现，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
我被自己的遭遇弄得一团糟，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迫切地想取回自己的身份。
接下来我会遇到什么，又该做什么才算是最正确的，这令我很困惑。
或许，一直观望才是现在最适合我的方式。
奥斯西时的背影就在我的视野里，这意味着纳兰亭在盯着奥斯西时所在的方向。
我不理解纳兰亭停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在等玛利亚去拿回烤饼么？
不是要让我关注那枚硬币么？……我有些着急，纳兰亭如果停留在这里不动，我的视野也就局限于此。
我和眼前这个纳兰亭完全是零交流，我只能寄希望于她快些去找玛利亚。
不能选择自己行动，实在是有些难受。
“现在，我只想过个普通的生活，我是被玛利亚救上来的，这点我不会怀疑，不是你，我已经以为我死在那个湖里，听着，我马上就要和玛利亚结婚了，就在下周！所以我需要钱，我的命也许没那么长了，我想完成这个心愿……”奥斯西时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
“请帮帮我吧，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请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和玛利亚，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请放过我吧，算我求你……”
他在向纳兰亭求饶。
“我是来救你的，乌鲁，你会死，很快，就在今晚。”纳兰亭这么说道。
奥斯西时会死？怎么会？
我知道的未来，他明明还存在，这表明着这个老头会在将来发生变化。
纳兰亭为何会这么说？
我突然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收留了纳兰亭，又怎么成为了纳兰亭的学生。
这是个艰难的过程，让一个高傲的人在另一个更加高傲的人面前，低下头。
至少目前看起来，奥斯西时对纳兰亭并不友好。
“你在说什么？我会死？”奥斯西时这么问道，紧接着带着咆哮，“见鬼的，我才不在乎我会不会死，反正人都是要死的！去你的吧！”
奥斯西时吼完之后，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玛利亚完全离开之后才回来，看得出来玛利亚在他的心目当中，相当重要。
我不知道纳兰亭和玛利亚，又或者玛利亚和奥斯西时过去发生了什么。
尽管我对他们的过去有兴趣，但可惜我似乎只能看到纳兰亭所看到的那部分。
“有意思，”纳兰亭坐靠在藤椅上，她单手拖着下巴，像个高贵的女王，“你写过‘上帝已死’这种话，不知道玛利亚会是什么反应。”
“不！永远别说！你这该死的骗子！你是在威胁我么？”奥斯西时怒气冲冲地从墙上扯下那把猎枪，他用枪指着纳兰亭。
“我知道你的意思并不是说上帝死了，”纳兰亭并没有被奥斯西时的举动吓到，她很淡定，“你只是在找它，对么？”
“你在说什么！那本书是我喝醉了瞎写出来的，就是为了换点钱！那不是我的意思！”
“是么，”纳兰亭闭上眼睛，像是在沉思，完全没在意奥斯西时的枪，她知道奥斯西时只是在做做样子，“总之，我读到了它，所以来找你。”
“别再跟我提这个！那不是我想写出来的！该死的！因为那本该死的书，我整个人生都毁了！该死的，我对上帝发誓，我会开枪！”奥斯西时咬着牙这么说道，我很奇怪他竟然会这么痛恨他自己的著作。
书不都是他脑子里的么，不是自己写出来的？难道还会有人逼着他写出来？真是个难以理解的人。
“你不会开枪的，玛利亚待会就要回来，你想让她失望么？”纳兰亭这么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