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祁霄说着将傅华昔扶进了屋内,不由得傅华昔半分挣扎抗拒,进了屋内,里头布置雅致却也简单,少了些闺阁女子的秀丽,多了几分清俊的恬淡,临床的雕花木轩正对着窗外院内那几株枯瘦的潇湘竹,风过处,竹叶轻摇,似乎在诉说着傅华昔未知的往事,包括木弱待自己莫名其妙的熟稔。
“小姐回来了,木弱在此守着,等着小姐回来,可盼上好一阵子了!”
可傅华昔待这位小丫头,着实是眼生得很。
“小姐那次来养病之时,未有醒神的时候,倒是公子一直守着小姐,后来小姐病势稍见好,公子就将小姐带走了去,今日里我总算是将小姐你给盼回来了!”木弱自顾着说着,言语里头少了几分方才对着临妙是的刁钻和任性,多了几分俏皮和机敏。
“将你收拾了准备给小姐的东西一并拿了出来,给小姐穿戴着!”后头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小姐,老奴姓言,往后小姐可换我言姨,小姐打菱花谷内出来,我便是伺候在小姐身边的奶娘,木弱是小姐您有回出谷之时救下的小丫头,聪明刁钻,可小姐您瞧着喜欢,非是要养在身边,这丫头心性纯,小姐您倒是纵容得紧!”
言姨这一套说得调理清晰,连傅华昔自己都要怀疑往日里是不是真就在菱花谷里头长住过了,不过傅华昔心里头也有了几分明了,只怕是姜祁霄将她的身份安排妥当了。
“菱花谷里头人少,只老谷主和小姐两个主子,还有一个赵叔,余下便就是我同木弱这丫头了,小姐身子弱,木弱这丫头却是刁蛮活泼得紧,小姐得着这么个丫头,性子倒是开朗了许多!”言姨这一番交代,又是将傅华昔往后这个小姐身份如何扮演点拨了一番!
“昔儿,往后这傅家少将军没了,你若是要示于人前,便是要安个傅家未对外公开的小姐身份了,大小身子骨弱,在菱花谷内修养,木弱三年前便伺候过你,待你极为亲近,言姨为人稳重,昔儿你凡事可依仗于她,这千巧阁内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昔儿你的清静!”姜祁霄淡着嗓子说道。
“至于京中,盼着你生的人不多,这些人我自会安抚,昔儿只需安心在此即可,你的死讯我已着人散了出去,京中必然起风波,你万不可于此刻现身!”
“你倒是好筹划,我竟然是看轻了你啊!”傅华昔暗哑的嗓子里头流出一丝无奈的颓废来,大约是无可奈何于这般摆布了。
“昔儿,以红妆示于天下,于你是解脱,于傅家是脱了皇上的忌惮,于我……便可是夫妻同心,和不宽心就此受了呢?”姜祁霄似是要宽慰傅华昔的心,可这话却是直白到将算计袒露无余,于傅华昔而言,虽是真话,却到底是伤得深了几分。
“公子,小姐一路劳顿,须宽衣歇息了!”言姨适时出来扰了僵硬的氛围,姜祁霄稍稍点了点头,借着窗外的光晕,将傅华昔又深深打量了一眼,便出去了,临出门前,又留了一句话,“临妙那处若是再来滋事,大可不必忍让,小姐在这处要歇息,受不得人打扰的!”
这话大约是对木弱所说,木弱那丫头似是得了什么圣令,开心地眉眼都笑弯了去,直点了点头。
等着姜祁霄出了门,木弱亟不可待地说开了,“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先前公子留了我们在这处等着小姐,奴婢还道是公子诓我们呢,小姐是大越少将军之姿,又怎会来这处陪着我们耍弄临妙那个恶婆娘……”木弱说得眉飞色舞,一旁的言姨却清了清嗓子,出声阻止了她的话语。
“小姐,这处是公子精心替小姐收拾的,与菱花谷那头小姐的闺阁无甚二处,小姐性子沉静,往日里沙场征战的日子是苦了小姐了,往后小姐便在此处好生歇息,等着公子找准了时机,再接了你去同他到京里头团聚去啊!”言姨这话就温婉了许多,不似木弱那般灵动。
“言姨,六皇子安排你们在此处多久了?”
“打三年前小姐自战场上受了伤开始,奴婢是顶佩服小姐的,受了那么重的伤痛,言姨替小姐清理是,小姐眉没皱上一下,奴婢自打那个时候起就定了心思要好好守着小姐!”木弱说得极为认真,可听在傅华昔心头,却是一阵阵心惊,姜祁霄果真是自那个时候起就已经编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只这份城府和心思,怎能不叫傅华昔胆寒。
姜祁霄也算是错算了自己此番安排在傅华昔心头的戒备了,他一腔摆着一腔真挚的情意,将款款深情做了个十足,只是临到了,却又将算计和利用真真实实地摆在了傅华昔的眼前,他是一番真情实意要换傅华昔一份相知相许,可傅华昔于此事上却是不能同他心意相通了!
姜祁霄生于天家,权利巅峰之上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他时时浸淫其中,便将一份生硬的真意硬生生给了傅华昔,于他而言,此番情意厚重难却,所以他打傅华昔一进京开始,这戏也做得足,就是料定了傅华昔推拒不了他此后一番真情实意,可傅华昔却不是任由他摆布的棋子,这起头便是在一份有预谋的谎言里头,便是后边的情意再浓厚,傅华昔心头都要打个折扣,更何况是如今这般境地,被迫留于鬼雾岭上,生生剥离她守了进二十年的责任,这番情景,叫傅华昔如何能揣了甘之如饴?
“小姐,您也别多心公子了,小姐毕竟是女儿家,若不能脱去少将军的身份,只怕往后的事情越加难办,公子打您一进京就安排下来的事情,一是为您和傅家安个立场,往后傅家便是六皇子身边的人,这在京中的态度是明了了,皇上那头即便是猜忌也能有个方向,还能思量六皇子几分薄面,就是为着立嗣的权衡也能为傅家多留些薄面;二呢也是就此傅家失了主事的男丁,军中朝中觊觎傅家的人也能松懈些;这也是让小姐往后能安安心心地过些自在的日子呀!”言姨在一旁宽慰着,只是她这番见解,倒是让傅华昔一阵讶异,论理来说,言姨一介江湖女子,居然能将朝中局势理得这般清晰,着实也是违背了常理了。
“小姐,等您养好了身子,我们便可去外头走走了,言姨说了,菱花谷那头有好些好玩的,我都急着想去瞧瞧呢!”木弱毕竟是小丫头,玩心重,就是方才对阵临妙时的刁蛮,怕也是俏皮里头的任性多些。
“木弱,小姐才刚来,容得小姐多歇息些时候,给小姐个清静时候,别闹腾小姐了!”言姨的意思傅华昔也明白,事已至此,有好些事傅华昔还拐不过弯来,自然是要多留些清静想个明白了,京中那头的消息傅华昔也着急要知晓,自然是没有那赏玩散心的闲情。
言姨说着,转身自檀木的箱子里头取出一件素色碎花底纹的衣裙,同木弱一起给傅华昔换上了,素色衣裙配着一袭天青色的绣兰花束腰,全然褪去了傅华昔飒爽磊落的少将军之气,添了闺阁女子的隽秀和娴雅,只看得木弱笑开了,“我就说小姐换上衣裙定然是最最好看的,也难怪公子能守着小姐那么些时候等着小姐回来了!”
“你们待我是真真用心了,只三年前一面之缘,却能得如此相待,着实是叫我受之不安呐!”言姨同木弱态度之间的亲昵不似有假,尤其是木弱,态度自然天真,一派自在,委实是叫傅华昔瞧着亲近,纵然她对姜祁霄藏着厚重的戒备,却不会对言姨和木弱放疑心,这便是傅华昔。
从来不会主动去负人!
“小姐,聚散都讲求个缘分,我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见着人多了,瞧着小姐这模样的人,实在是有缘的紧,这处鬼雾岭之上,小姐你暂且住着,等着公子将京里头的事务安排妥当,我们便可以过去了!”言姨淡笑着说道,眉眼间的笑意越发将言姨温婉的气韵都衬了出来,带了丝平和,只叫傅华昔心头安然。
“言姨,如今我在此处,便是只能同你探问一下了,此处究竟是何处,方才那位叫临妙的女子又是谁,她瞧着精明,为何待我的态度上,却透着极大的敌意和慢待,甚至是刻意显露在了面上?”傅华昔轻声问道,临妙的态度,傅华昔不可不打听,倒不是她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实在是此刻她行动被缚,少不得得知己知彼,方才有所防备了!
于姜祁霄的态度之上,她倒是反而刻意暂且搁一搁了,左右,傅家虽是被牵扯入他的棋局里头,到底傅家于他还有些用处,边境傅家军此刻正是要防范西齐戎狄的时候,自然也无人敢轻易动它,所以,傅华昔思量之下,倒是要先探看自己眼下的处境,这也不是姜祁霄一句宽慰就能使她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