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金桂斜坐在榻边，看沈婉儿一头冷汗，忙掏出块帕子替她擦了擦，又轻声地问：“姐姐，可要喝茶？”
沈婉儿方缓缓、浅浅地点了点头。
蔡金桂才要起身，王素心已去桌边，一摸茶壶是凉的，忙又走出门外嘱咐一声：“快拎一壶热水来。”
这才凉热掺半地倒了一杯温茶。
两个人一起帮衬着，喂沈婉儿喝了半盏温茶，又放她好好躺下。
刘环疑惑道：“真是奇了，方才出去还好好儿的。这才多久？”
巫翠萍的疑惑来得更明白：“怎么偏就在这节骨眼儿上？”
马芸儿扫了这两姐妹一眼：“这话说得也奇。病了就是病了，难道还会挑不成？”
两下里互有不悦。
还是蔡金桂道：“都少说一句吧。如今还是病人要紧。”
大家便都不出声了。只是每人的眼光来去，倒比言语更多。
且说甘露殿这边，高有忠正侍奉独孤元嘉喝茶，稍作歇息，忽见崔玉喜神色怪异地在殿门外晃了一下，也不敢惊动皇帝，连忙悄悄地退出去。独孤元嘉起先也不曾放在心上，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高有忠回来，才抬起头来。就见高有忠还在跟崔玉喜说些什么，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才低头进殿。
独孤元嘉问：“什么事？”
高有忠也满心的惊疑：“陛下，沈姑娘来不了了。”
独孤元嘉一怔，心道：这倒新鲜。
“怎么了？”
高有忠迟疑地答道：“说是受了寒热，有些头痛脑热。”
独孤元嘉听着也奇怪：“中午去传话的时候，崔玉喜就没瞧出来？”
高有忠：“说是来的路上发作得厉害，脸色都变了。现已送回崇光院。老奴叫崔玉喜赶紧去瞧瞧，看太医怎么说。”
独孤元嘉也蹙起了眉头，一言不发。
高有忠小声地问：“陛下今夜……”
独孤元嘉摆了一下手：“今夜就都算了。也该修身养性。”又道，“等崔玉喜回来，叫他来给朕回话。”
高有忠还不知道事态如何，也怕是沈婉儿的缘故，便劝道：“陛下日理万机，这点儿小事何足挂齿呢？”
独孤元嘉才放松了眉头，然而神色终是不佳：“时候也还早，朕只当多看会儿书吧。”
高有忠便不敢多劝，连忙将灯光剪去，又重新换一盏茶来。
此事当真蹊跷。他站在一旁，心里也忍不住时时去想。越是心急，那崔玉喜偏迟迟不回。直到独孤元嘉看了约有七八页的书，才听见殿前传来响动。
高有忠忙朝门前走了两步，正好迎上崔玉喜在门外，便朝他轻轻一招手：“陛下要亲自听你回话。”
崔玉喜一惊，更不敢耽搁，连忙低头弓腰趨步走进殿中。本就跑得一脑门的汗，现下又多出一层。
“拜见陛下。”
独孤元嘉丢开书：“说吧。”
崔玉喜仍有些惊惶：“太医说沈姑娘，本就受了些寒热，恰巧又吃错了东西，两恶相逢，所以才会突然发作。”
“吃错了东西？”独孤元嘉眉头一动，“吃错了什么东西？”
宫里的东西都是层层挑选出来的，又不是街头巷尾、乱七八糟的东西。
崔玉喜：“沈姑娘目下还昏沉沉的，不能言明。”
高有忠吃了一惊：“沈姑娘这样不好？”
崔玉喜忙回道：“太医说并没有大碍。虽来得凶，睡上两三天也就好了。已经写了方子了。”
高有忠不觉望向皇帝。皇帝的脸色看不出好，也看不出坏。但时常有的一点笑意，是退得干干净净了。
静了一会儿，忽听皇帝低低地开了口：“有忠，你去瞧瞧。”
高有忠心头一震，连忙应下：“是，老奴这就去。”皇帝是非要弄明白沈婉儿吃错了什么东西了。
心里暗想：但愿真是吃错了东西便好。如若不然，就要出事了。当年，孝和皇后明为难产而死，实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才会难产。这可是皇帝的大忌讳。
崇光院这边刚走了太医。众位良家子也纷纷地散去，也有避祸的意思。
只留下蔡金桂一人，在榻前服侍沈婉儿。蔡金桂左右看看，将门关上，才折回榻前，轻轻地又唤了一声沈婉儿。
“人都已走了。”她轻声地说。
那时她扶着沈婉儿喝茶，就感觉得到沈婉儿的手指在她背对着众人的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沈婉儿不动声色，她便也不动声色。
沈婉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蔡金桂也是满腹的狐疑：“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婉儿没甚气力地半睁着了一会儿眼睛，不觉又闭上轻叹一声。只道：“总之，是我时运不济。”
蔡金桂听她这话说得越发蹊跷，正想细问，忽听门外又传来崔玉喜的声音：“沈姑娘？高内侍来瞧你了。”
沈婉儿微微一惊，随即睁开眼睛，和蔡金桂匆匆对视一眼。
蔡金桂走去开门，请进高有忠和崔玉喜。高有忠毕竟年纪大了，这一路走得急，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沈婉儿挣扎着要起来，蔡金桂忙去扶她。
高有忠忙伸手遥阻道：“姑娘快躺着吧。”
沈婉儿还是让蔡金桂扶自己坐起来，就在榻上朝高有忠囫囵地曲了曲身子。崔玉喜扶着高有忠在榻前的一张坐墩上坐了，又向后退了好几步，时不时往门外望一眼。
高有忠也不打转儿，直接问道：“听说姑娘吃错了东西，究竟吃错了什么东西？”
沈婉儿苍白着一张脸，垂着眼睛道：“多谢公公挂怀，也不是什么大事。”
高有忠也唉地长叹一气：“沈姑娘，你不说是不行的。”
沈婉儿微微抬起眼睛。看看高有忠的神色，便也明白过来。高有忠再把她当回事，也不可能放着皇帝不侍候，就急急地跑来看她。这自然是皇帝要问。
蔡金桂见她还在犹豫，便起身道：“姐姐既已好些，我也不叨扰了。”
沈婉儿怕蔡金桂会错意，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坐着吧。”
高有忠此时又将蔡金桂看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