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碧君：“把它扣起来了。小畜生也该受点儿教训。”
独孤元嘉哈哈直笑：“朕去看看？”
周碧君一怔，嗔怪道：“陛下倒宠着它。那日不是为它说错话，也不会惹得惠妃娘娘不高兴。”
独孤元嘉：“嗯，说错什么了？让朕也听听。”
周碧君又笑道：“陛下这是要取笑妾身么？明知道是错话，还让妾身说。”
独孤元嘉微微一笑，便也不说了。
却又听周碧君自己垂了头，低低地回答了：“惠妃娘娘原也没说什么，只叫人把猫儿按住。是妾身怕他们下手没轻没重，伤了猫儿，一时着急便说这是陛下所赐。惠妃娘娘就误以为妾身恃宠而骄。”
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独孤元嘉一眼。
独孤元嘉正在喝茶，半垂了眼睛，看不出神色来。
周碧君忙又惶恐地加一句：“妾身真不是恃宠而骄，那时吓得魂都快飞了，这才说错了话。”
独孤元嘉才放下茶盏，轻轻劝道：“算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也不必再想了。”
周碧君便也低头一笑：“多谢陛下体恤。”
这之后，周碧君但陪着独孤元嘉说些闲话，又吹了一支曲子与他听。独孤元嘉到底还是去瞧了一眼那惹祸的小东西。就见它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里，连身上的白毛都没了光亮。独孤元嘉摸了摸它的头，它也算乖巧，终是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来，冲着他喵喵地叫了几声。
周碧君便在后头笑道：“到底陛下才是原主。这小东西平时坏得很，轻易不给人碰。朝云、晚霞时常喂它饭吃，也时不时要挨它几下爪子。”
独孤元嘉也来了兴致，道一声：“是么？”便去抱它。
倒慌得周碧君连忙上前：“陛下小心。”
那猫儿却真乖巧得很，一动不动地随独孤元嘉抱进怀里。独孤元嘉摸了摸它的头，它还抬起头来冲着他喵喵地叫了两声。
独孤元嘉笑道：“扣了这几日，也该罚完了。朕替它说个情，就放了它吧。”
周碧君便笑着上前来，亲手替猫儿解了脖子上的绳索：“陛下既这么宠它，它也只认陛下这个原主，索性就收回去吧。”委委屈屈地小声道，“妾身也不敢要了。也像刘婕妤一样，只管种些花花草草好了。”
独孤元嘉笑道：“你道花花草草容易种？却比养猫养狗难得多。”又摸了摸猫，“这猫朕先带回去，找个人好好地驯养一番，再送回你来。”
周碧君便谢了君恩。
用午膳时，独孤元嘉见有贵妃鸭，微微一笑。周碧君看在眼里，便也含笑。
吃了几块，却又听独孤元嘉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宫里的贵妃鸭也不错。但比起惠妃做的，竟还稍稍逊色。”
周碧君不觉一怔，登时又后悔了。本是想让独孤元嘉高兴的，谁知道反而让他想起了惠妃的一点好来。
小憩后临别，独孤元嘉对送出来的周碧君道：“晚上你就早些歇息。朕改日再来瞧你。”
周碧君心里沉了一下，心知这就是晚上不来的意思了。脸上仍然柔柔地笑着：“多谢陛下挂怀。陛下也慎勿操劳才是。”
回甘露殿的路上，高有忠才笑着问：“宫里的贵妃鸭果是差了些么？老奴嘱咐他们仔细些。”
独孤元嘉无声而笑：“朕自小是你侍候大的。你还不知道朕的嘴有那么刁么？”
高有忠也不禁笑起来。
皇帝不说，他也明白了。必是周碧君在皇帝面前说了那些关于惠妃的话。皇帝虽对惠妃半冷不热，但也不喜欢调嘴弄舌。再怎么说，惠妃是尊，采女是卑。尊卑有别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再者，猫儿的事，惠妃处理得并不失当。
周碧君仗着受宠和有些子小聪明，话说得多了。
所以皇帝才故意说宫里的贵妃鸭稍逊惠妃的，实则是婉转地给周碧君提点一下。这也是皇帝的一点偏心，一点好意——皇帝毕竟对她上心了，否则一国之君对一介区区采女说句话还用得着如此婉转？就看周碧君懂不懂了。
两人默默含笑地走了几步，又听独孤元嘉道：“对了，先时你说的那个良家子……”
“陛下说的是沈婉儿？”高有忠连忙接上。
独孤元嘉：“自那次招来甘露殿，眨眼也有半月了吧？”
高有忠：“有二十日了。”
独孤元嘉也微微惊讶：“都这么久了。”
高有忠：“这些日子，事情也多了些。”
独孤元嘉笑了，轻轻一指高有忠：“你怎么也不给朕提个醒儿？”
高有忠笑道：“陛下行事一向心里有数，哪里用得着老奴提醒。”
独孤元嘉越发笑起来：“这回是真忘了。”
高有忠也知道，自从那日观柳渡听周碧君一曲，皇帝是真动了心的。不是今日周碧君话多，皇帝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想起这个沈婉儿。高有忠也想过要提醒他，但又暂且压下了。皇帝难得动心，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独孤元嘉想了一会儿，依稀记起那清丽、安稳的容颜。笑道：“今夜就招她来吧。”
高有忠心中一喜，连忙应下。
来传话给沈婉儿的，仍然是崔玉喜。
沈婉儿微微一惊：“今夜？”
崔玉喜笑盈盈地冲着沈婉儿又是一揖：“恭喜沈姑娘。”又略略低下声音，“老公公特意嘱咐，姑娘此次逢上的可是难得一遇的良机。”
沈婉儿心头一动。
待送出崔玉喜，她一个人回到房中，心里仍是微微地有些起伏。一晃眼，就过去了这么多日子，但一旦机会再来，却又惊觉来得还是这样快。沈婉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走去镜前照了一照，脸上的伤已完全好了。一会儿又折回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了几口。
天气有些凉了，凉茶喝在肚里，也微微觉出凉意。
也亏得这微微的凉意，才使她抛开那微微的起伏。
唉！毕竟也是个俗人啊。
沈婉儿暗暗地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