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天空干净透明。六人到了祁门县,祁门街道却冷冷清清,过往的人见了大家纷纷闪躲。
“师兄,这儿和我们前些日子来时大不一样啊!”龙彦观察四周。
原剑天点头,说道:“走,先去茶馆坐坐。”
刚到茶馆门口,果然,里面传来密集的谈话声。
“不得了啊,狼教果真是横出江湖。前阵子祁门暗器里动静可大了,下人们差走的差走,安顿的安顿,几天功夫,整个祁门内居然安安静静,没了声音。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另一边茶桌也说着:“要我说啊,准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也赶紧带了老少,能逃哪里逃哪里吧!”
“你以为逃难容易,祁门偌大的家业,自然不愁,可我们普通老百姓,一亩田两分地,离开这儿,能干什么?吃什么呀?”
“是啊!那祁门不空了吗?有人就打主意了,做贼溜了进去,奇了,没见出来。好几个都是,依我看,准是死在里面了!”
原剑天等人听了茶馆中一番言论,眉头皱成一团。
“雪柒哥哥,这么说祁门内的人都不见了踪影?”芊菲问。
茶馆里的人听到陌生人的说话声,齐转头,发现这六人并不是本地之人,又是江湖装束。一瞬间,齐刷刷的闭了嘴,掏了茶钱逃也似的离开茶馆。
应雪柒道:“祁门是哪一出,难道薛晟怕了我们,逃走了?”
莫玄隐摇头,道:“这不可能,其中定有玄机。”
“大家别猜了,去了便知。”
“旖烟姐姐说的对,我们走吧!”芊菲向前走去。其余人亦跟上,不出半会儿,便到了祁门。
此时的祁门笼罩在一片雪雾中,屋子静得有些怕人。冰砖玉瓦的屋檐,升起袅袅轻烟,虚掩的大门伴着狂风,“咯吱咯吱”作响。仿佛是地狱之门在召唤,一切都格外阴森诡异。
“虽是冬天,没有飞禽走兽。可这未免也太静了,大家小心。”莫玄隐将玄隐剑挪向前。
原剑天,应雪柒等跟着走在前头。
“等一下,”旖烟喊道。
“怎么了,旖烟,哪里不对?”原剑天问。
旖烟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罐,倒出六颗丸子。说道:“大家先服下这个再进去吧!”
“这是什么?”应雪柒问。
旖烟自己先吞下一颗,回道:“是清气丸。这祁门多有古怪,还是防着些好。倘若我们一进去便遇到世间奇毒,一旦吸入体内,延至六脉,旖烟也怕回天乏术。”
芊菲道:“这小丸子能解毒?”
“不是用来解毒的,而是用来预防毒气攻心。”
众人听了有理,各自拿了丸子吃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向大门迈近。门轻轻被推开,一阵奇寒钻透人骨,芊菲不禁打哆嗦。“雪天冷是冷,这祁门里更是如千年冰窖一般。他们不是要冻死我们吧?”
龙彦笑:“不归阁门都没摸着,就给冻死了,岂不冤枉?”
莫玄隐想起什么,说道:“上次夜闯祁门,我们发现薛晟房中有暗道密室,莫非那里便是通往不归阁之道?”
“走,去看看。”应雪柒回。
小心推开房门,房中飘荡着浓郁的阴气。
“不一样了!”旖烟来回观望。
莫玄隐亦发现了大不同。
原剑天等问:“哪里不同了?”
“画没了,柜子,床都不对。”莫玄隐喃喃。
应雪柒低头仔细看什么,愣在原地。芊菲碰了碰,问:“雪柒哥哥,怎么了?”应雪柒缓缓抬起头,神情凝重的急转向,眼睛犀利的看向房间各处。
“雪柒大哥?”旖烟唤。
应雪柒半晌回道:“别动,你们难道没发现?房顶是空的。”
众人猛然抬头,果然,只顾注意房中之物,压根没察觉屋子的顶处根本没有遮盖物。“而且,地是软的。”应雪柒轻轻说着,然后低头看向众人的脚下。
“雪柒哥哥!”芊菲大叫。
此时的地面猛然倾斜,泥土迅速滑落,露出冰凉的石地,一瞬间,众人倾倒,顺着石道在一片黑暗中不知滑向何处。
“啊!”葶青猛然惊醒。
“怎么了?葶青妹妹?”薛怀柔见葶青醒来满头大汗。
葶青望望周围,方知是场噩梦。“我睡着了吗?刚才梦到我娘,浑身是血,吓死我了。”
薛怀柔安慰:“做梦而已,我们快到祁门了,过了这半山坡便是。”葶青点头,但心里总是不安。“不知旖烟、芊菲她们怎样了?不会已经到祁门了吧?”
“我们虽是晚了些时候出发,可也是日夜兼程,应该赶得上他们的。你别担心,这一路多亏有你陪着我,到了祁门,我定要好好感谢你的。”
葶青推谢,“哪里的话,薛姐姐不也是陪了我一路。”
说话间,马车猛然顿止。二人往前扑倒,幸亏相互扶持得快,否则就掉下车去了。
薛怀柔抬头,吃惊道:“是你!”
葶青扶起身子,马车前面站了一行人,除了为首的那人,其余均蒙面黑衣,气势十分压人。“他们是?薛姐姐,你认识吗?”
薛怀柔不语,令葶青不解。
烈火不安分的嚎叫着蹦下马车,朝着那群人嘶吼。
“烈火,回来!”葶青召唤。
徐延闯瞧了瞧身下的这匹老狼,似有眼熟。再一看薛怀柔身旁的那姑娘,于是向左右示意。
“你们做什么?”薛怀柔见两人直逼葶青,连忙伸手阻拦。
烈火焦急,一跃身跳起就要撕咬黑衣人。黑衣人一掌拍开,烈火“唰啦”飞了出去,躺在雪地上哀鸣。
葶青跳下马车,奔跑到烈火身旁,搂起它的身子呼叫。
薛怀柔见状,便与黑衣人交起手。没出两招,便被制服。黑衣人瞧向徐延闯,徐延闯摆手让放下薛怀柔。
“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恶人,叫我看错你了!”薛怀柔呐喊。
葶青抱着受伤的烈火,眼泪啪嗒啪嗒落下。黑衣人走近,一把抓住葶青的手腕。
“放开她!”云姨不知何时冲了出来,两掌推开黑衣人,扶起地上的葶青。
“娘?您怎么在这儿?”葶青大喜,又疑惑,“娘,你怎么会功夫?他们是什么人?”
云姨将葶青护到身后,正眼盯向徐延闯,道:“徐玄使不念往日情意,云素亦不再懦弱。谁要动我女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但我警告你们,我女儿若有事,黑狼巅上莫问天之子,我定要他一起陪葬!”
一干黑衣人往后退去,齐看徐延闯。徐延闯脸上蒙上一层霜,默默看着云素不语。
葶青万分惊讶,“娘,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们为何要杀我?黑狼巅上莫问天之子又是?”
云姨抱住葶青,轻声安慰:“青儿别怕,娘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云素,何不说,我要用赵敬戈之女换莫教主之子呢?”徐延闯说道。
“住口!”云姨捂住葶青双耳,嘴唇咬出了血。“别再说了!”
葶青双手挣开,不可置信的瞧着云姨,眼泪掉了下来。“娘,他说的是真的吗?他刚才说——”
“青儿你不是,别听他们的,别听他们的。”云姨拭去葶青脸颊上的泪珠。
薛怀柔此时也瘫坐到了雪地里。“天啊!葶青她,她竟然是,赵敬戈之女!我居然和狼教魔头的女儿做了朋友!”
徐延闯心里虽然不忍,但为了公子,他狠了狠心,继续说着:“葶青?这孩子叫葶青是吗?云素,为什么还要瞒着葶青呢?她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是吗?你是不想让她知道她有一个邪教教主的爹,不想知道他爹是一个自私自利,还自称大义之人是吧?”
“娘,你骗我!你骗我!”葶青突然发狂,哭叫起来。“你说我爹是个大英雄,他为了救别人而牺牲了自己。他不是死了吗?那为什么他说,我是赵敬戈的女儿?为什么?”
云姨也痛哭起来,想要拉住葶青。葶青却甩开了云姨的手,转身跑上马车,愤怒的驱使开来。
“青儿!”云姨大喊,追着马车,边跑边叫:“你去哪儿?青儿,回来!”追了一段路,终于还是追不上,一时跌坐在雪中哭泣。
薛怀柔跑到云姨身边安慰,但刚想张嘴,想到她和狼教的关系,又后退了。
徐延闯埋下头,满心内疚。其实从心底,他不想去伤害葶青。然而,从他追随莫问天那一天开始,对对错错,他都永远会是忠心的徐玄使。
薛怀柔本厌弃徐延闯这等所作所为,但方才见了他埋头挣扎又痛苦的神情,一时间又叹息他对狼教已故的教主这般的忠诚。
葶青驱车一路奔跑,连路也不去看。车轱辘撞上山石,马车瞬间翻倒。葶青飞出车,任由自己随着积雪滚落山坡。
冰冷的雪花打在脸上,血滴落到雪中,蔓延成鲜艳的花朵。幼时许多不愉快的记忆就这么涌上来,葶青伤心极了。
“娘,我是有爹的,你为什么瞒了我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刚才那人所说,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哭声埋没在雪地,葶青久久趴在地上不愿起来。
“难过了?”浑厚的声音飘来。
葶青猛抬头,吓得爬起向后退去。
徐延闯没有再靠近,而是递过一条帕子,伸向葶青。“拿着。你娘很担心你,这样的雪天,你若睡在这里,可就醒不来了。”
葶青不敢接帕子,望了望要黑的天。群山像黑洞一般笼罩在周围,心里顿时升起恐惧。
“你不想知道什么吗?”徐延闯收起帕子,眼睛瞅着葶青,但仍停在原地,没有挪步。
葶青心里的害怕减轻了些,嗫喏着:“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徐延闯点头。
葶青的心像针扎了一下,半晌,说道:“那你是来杀我的?”
徐延闯笑了笑,摇头。道:“怎么会,方才你娘不是说了,若你死了,那莫教主的公子也不能活了。”
“公子?他为什么在黑狼巅呢?”
徐延闯没有回答。
“那他真的是你说的那样自私自利?”葶青紧张的看徐延闯,心里想知道一些事,可又害怕知道。于是两只手搅在了一块,揪着袖子不放。
“你说赵敬戈?”徐延闯望向山头,回道:“人都是自私的,就看是为了什么。但你爹,为的只是自己。所以你娘为了这个,就算有了你也要离开黑狼巅。”
葶青心里咯噔一跳,失望至极。
“走吧!跟着我,你会知道很多你从来不知道的事情。”徐延闯将手递向葶青。
葶青知道自己就算挣扎,也逃不走此人的手掌。再者,他应该是要拿自己去换黑狼巅上的公子吧!轻轻将手伸出,徐延闯温暖的大手拉起葶青,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雪中。
半黑的雪坡中,云姨沙哑的嗓子还在呼唤着女儿。
“云姨,你看!”薛怀柔指着远处依稀的身影。原本不想掺和到其中,但见了云姨肝肠寸断的模样,加上担忧葶青,薛怀柔不忍离去。
“是青儿!”云姨欣喜的跑去,烈火受了伤的身体也顾不了,见了小主人撒了腿奔跑过去。
好一会儿才跑到葶青跟前,云姨握住了女儿的手,激动道:“你吓死娘了,青儿。还好,没事就好,和娘回去吧!”
葶青松了手,躲到徐延闯身后,沉默不语。
云姨慌了神,推开徐延闯,抓住葶青,就要拉走。
“我不要!”葶青跑回徐延闯身前,倔强的看着云姨。
薛怀柔问:“葶青妹妹,你怎么了?”
“云素,葶青想跟在我身边,去了解那些她以前都不知道的事。你不用担心,不到黑狼巅,我不会加害于她的。”徐延闯说道。
云姨拼命摇头,声嘶力竭道:“谁也不能带走我女儿!谁都不行!”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徐玄使,说什么都没用!”葶青犯起倔,推开云姨向黑衣人跑去。烈火紧跟着葶青而去。
“青儿!”云姨痛哭流涕,“你让娘一个人可怎么活?你回来——”
薛怀柔见葶青铁了心,又颇为不放心。握了云姨的手,说道:“云姨不要伤心,我陪着葶青妹妹,她不会有事的。”说完,竟也跟着葶青追去。
徐延闯望着薛怀柔奔跑的背影,心里那一抹忧伤又荡漾开来。“莫教主,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现在赵敬戈的女儿在我们手上了。你和夫人放心,公子定会从不归阁安然归来,到时候,小公子也能和我们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