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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家

一路上我都些忐忑,内心杂乱翻涌着一些记忆的片段,看着大片的云朵穿过眼前,感觉着飞机在云层里颠簸。

我时不时地轻轻叹气,忽然就想,如果就这样坠落……青蕊在一旁熟睡,白净的面颊泛出淡淡的红晕。该死!每次搭飞机总有这样的念想从心底滋长,如果中的,那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连累了一舱的生命。我掏出相机航拍,驱散心中鬼祟的恶念。

这次回家并没有事先告知我妈,当然也不是要给她所谓的惊喜。只是想平平淡淡回一次家,就像我放学回家那样平常,不需有多余的步骤,也不需要给他人多余的惊动。

落地时还不到中午。出了机舱打开手机,江远岸发来的一条信息:“我已落地,想你!”

随即他又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家,还问我是否出了机场,问这边冷不冷,问我穿的衣服够不够等等。最后他说其实飞机刚一着地就想打电话给我,虽然明知我还在飞着,但就是忍不住想拨那串号码。情绪瞬间激荡,却又无从表达。我只重重地“嗯”一声。才分开一上午而已,心中已经是胶着的思念了。

一出机场,就看见叶爸爸和叶妈妈在出口处等着,外面阴阴郁郁飘着细碎的雪花。叶爸爸笑脸盈盈地赶忙过来把我和青蕊的行李装在车上,叶妈妈一边搂住自己的女儿一边牵起我的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才说:“茉茉,你今年可算回来啦!这么长时间都没见你,你都不知道干爸干妈有多想你!”说着便红了眼圈也一把将我搂过去。

我是叶家第二个女儿。这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叶妈妈说过的,从那之后我便认青蕊的爸妈为干爸干妈。从小到大,我在叶家的时间甚至完全多过在我自己家的时间。

叶家对我真得太好,每年全家都会张罗着给我过生日,叶妈妈为我织过好多件毛衣和围巾,叶爸爸给我买过好多玩具和书籍。给青蕊什么,几乎都不会落下我;带我们去游乐场,逛公园,参观博物馆……他们对我差点就尽到了父母的责任。这些数不出的好有时让我感觉十分温馨,而有时又会厚沉沉地压在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凭什么我能够获取这样额外的温暖?我时常思考,这样的好是该用一辈子去偿还,用生命去报答。但天性薄凉又不懂得去真正爱人的我,只会将自己的所爱要么深深藏起,要么紧紧抓住,却不知该怎么付出。

“妈!你这是干嘛呀,我俩大老远的回来,你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迎接我们啊。”青蕊搓着手说道。

“臭丫头,妈还不能小激动一下子?你看茉茉,又长高了不说还越来越漂亮,成了个大姑娘,哪像你干吃不长个儿,也不长肉,这张脸永远都那么小面!”叶妈妈心疼地捏着青蕊的脸。

“什么呀!那你敢否认我没她漂亮吗?你敢吗?敢吗?”青蕊向叶妈妈步步紧逼,她老人家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最后让青蕊在脸上狠狠“啵”了一口。

不甘罢休的她追上叶爸爸,挎着他的脖子责怪:“你管管你媳妇儿,嫌你姑娘我没长大。”

叶爸爸欢喜笑道:“小美人儿你就快上车吧!”说着便伸出一只手,让青蕊搭着,她姿态立马犹如公主,叶爸爸宛若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

从小到大,青蕊与叶爸爸都是这样,看是父女却又仿佛是情人。他们的父女情深曾让我内心生出各种复杂又彼此拉扯的情绪:羡慕到只能去拼命幻想自己也有那样美好的父女关系;深深的失落和悲伤;强迫自己视而不见假装逃避;暗示自己要无所谓;心底燃起吞噬理智的妒火;观望时偷偷分享的快乐;很单纯地为他们祝愿;期盼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得到别人不曾拥有的幸福……长大以后,这种无数次的百感交集开始让自己越来越习惯,却不代表每次不经意发作时可以不痛不痒。所谓习惯,也不过是无能为力这些魔怔在心里大量繁殖,反复提醒自己的缺失和倍受冷落。

这让我有种无法摆脱的自卑感和负罪感。总之就是,你的渴望总在别人那里开出花结出果,而你却只能揣着一腔的苦涩去窥视人家的甜蜜与丰硕。

记得那是在某个细雨绵绵的日子里,看着雨水从天空纷纷掉落,欢欢喜喜地洒了我一身。忽然间那些繁殖于体内的症结被雨水冲刷得开始骚动。在一通阴阳怪气地与青蕊拌嘴和一场歇斯底里的嚎啕痛哭后,心中的积怨随大量酸涩的泪水溢出眼眶。那是将要解脱的挣扎,伴随着醍醐灌顶的清醒。

虽然我与青蕊在上天的安排下成为莫逆不分彼此,但很多感情就是不能与人分享,很多事情也不能拿来比较。更何况,从来都是神经敏感的我无谓地在暗中私自较量,让满是伤口的心加深撕裂的疼痛,露出血腥狰狞的面孔,而这种疼痛永却远都不会被习惯。所以要宽容,所以要有气量,我时常这样暗示自己。并常常默念,我们能够相遇已是最大的恩典。

我太知道,有些近在眼前的大片大片的温暖,真的与我无关。因此心底时常生出一种“带镣长街行我心自安详”的凛然。

我由衷地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然后与叶妈妈相视一笑,而叶妈妈更是疼爱地抚着我的头。

本来干爸干妈是要让我与他们一起回家吃午饭的,我面露难色刚要解释,青蕊就为我圆场:“哎呀我的爹妈!茉茉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应该先回家看看的嘛!”

叶妈妈稍作思忖然后点头,她对我说:“回家好好看看你妈,她该有多想你啊!”

我站在家门口,手里握着那串从未离身的家门钥匙,只是片刻手心便握出汗来。轻轻开门。传来“嚓——”的一声,是菜入油锅的声音,随之从厨房飘出很香的味道。是生菜吧,勉强可以说,这是我妈唯一做得不错的菜。

记忆中她从来不怎么下厨,因为几乎没人在家吃饭。我把行李提进来,然后将门碰上。

忽然有个中年男人大声说话:“我马上擦完了就出去买!你怎么就等不及呢?火还开着——”他边说边从卫生间跑出,然后看见了我。

他原有的神色僵在脸上,带着橡皮手套的手中还拿着一把沾着清洁剂泡沫的马桶刷。

“哎呀我天!”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咧开嘴巴露出一口不怎么齐整却洁白的牙齿。他面露喜色又略带慌张地朝厨房大喊:“楚……楚云!楚云!”说着便跑向厨房。

他是周诺,妈妈的现任丈夫。

“你先把火关了出来一下……”

“怎回事啊!你说你这人总是一惊一乍的,刚才就不知道瞎嚷嚷啥!……怎么拿着这玩意儿就进厨房啦,怎么这么不讲究呢?”

“你就先出来吧!”

……

我那双鞋头是维尼熊的黄色棉拖在鞋架最上层放着,没落一丝灰尘,可爱又干净,好像我每天都会回家穿它一样。我脱下鞋子将它换上。妈妈被周诺领着从厨房出来,面带稍许的责怪。当她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嘴里要对周诺说的话都戛然而止。她系着围裙呆立在那里,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她系围裙,很有一个妈妈的感觉。周诺小心地抓着她的胳膊。

大家一时间都无话,只有电视的声音充斥着这短暂却浩瀚的沉默。

最后还是妈妈嘴唇微启,她吸一口气,支支吾吾问了我一句饿吗,我点点然后拉着行李走进卧室。随后便听到她小声责怪周诺:“没脑子啊你!孩子回来这么正常的一件事,让你咋咋呼呼搞得像来了什么不速之客似的!”

“我是有点大惊小怪了,这不是激动的嘛!”

“快下去买鸡蛋!这饭都快好啦。”

我关上房门,眼睛一片湿润。

卧室依旧保持着我在离开之前整理过的样子,窗台上的那盆文竹枝繁叶茂地生长着,在这寒冬时节翠绿生机。

那天的饭菜格外丰盛,还有汤,并且都是我妈亲手烹制。从前她几乎不怎么做饭,连炒鸡蛋都不会,不是炒糊了便是炒不熟。所以那时我在家吃饭她一般都叫外卖。今天一桌的好菜,一家人团聚共享,而父亲却不是颜子名。我心里不由得酸楚,只管默不作声地吃饭。

说实话,一开始我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周诺,他没有颜子名高大,也没他英俊,到了这个年纪就又黑又老,穿着稍微随便一些就会有种土得掉渣的味道,满身的乡土气还事业平平。怎么就能配得上漂亮的母亲?

我曾经怀疑颜子名的离开深深打击了我妈,所以她才饥不择食随便找个男人敷衍过日。后来日子一长,对周诺的这种排斥渐渐消除。自从我妈跟他在一起后不再哀声叹气不再偷偷流泪,也不再伫立窗前独自发呆。但我仍没有办法与周诺沟通,更别提什么友好关系之类。终其原因,他不是父亲。若不是仅仅因为我妈,在这个世界上我与他根本就互不相知毫无关联。

我没有办法与一个跟我没有任何情感基础的人去亲近说笑,我无从接受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忽然成为我的家人。我知道这是我血液里的盲点,却不懂得该怎样消除。

有时,也很想很乖巧地主动叫他一句“周叔”,甚至本着相亲相爱的美好愿望幻想可以有一天叫他一声“爸”,给我妈以最大的安慰。但只要一看见周诺,热忱的心便冷却下来,我所有的想象在现实面前瞬间变得幼稚可笑。真实的生活不像小时候玩儿过家家那样,一个孩子做了爸爸的角色,一群孩子便无忧无虑地称呼他爸爸。

“茉茉,这不快过年了嘛,你看我也不知道给你什么好……”周诺说着从衣服里掏出钱来,“这个你拿上,这是我攒的私房钱,自己喜欢什么就去买。”他笑盈盈的样子诚实憨厚。

妈妈是喜欢上他这点的吗。

我摇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除了学杂费花家里寄来的钱之外,我每次都会把多余的钱寄回去,每学期的生活费靠假期做家教和打零工赚取的钱就够用了,已经很不习惯伸手问家里要钱。

“拿着吧,你周叔的一点儿心意。”妈妈硬塞给我。

“谢谢。”我看了周诺一眼,努力使自己眼中多带些感激的神色。

“谢啥呀!这不都是家里人嘛,这孩子!”周诺心满意足地又埋头吃饭。

忽然有人按门铃,周诺去开门。

门口响起一个声音:“这是王楚云的家吧?”

我一听声音,竟然是颜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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