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夜里十点了,卢云坐在客厅,水一杯杯的喝个不停。楼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宋雅风还没回来?
该不会迷路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回来的方向?卢云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十点半,雅风踏着沉重的步子回家。开门的时候,她几乎没什么力气了,一进屋就栽倒在床上,整个人感觉又累又头晕。
她在市中心的街道来来回回饶了好几圈,本来身体就很虚弱,最后实在没力气骑车了,她整个人汗流浃背,推着车找着回去的路。
最后问了交警,才走对方向回来。
躺在床上的雅风眼里含满了泪,头发被虚汗打湿,紧紧贴着脸,她看着尖型的房顶,和这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咬紧牙,雅风用最后一点力气握住拳头,她走到阁楼侧门。
雅风整个人狼狈极了,喘着气,缓慢从阁楼走下来,红着眼眶盯着客厅里的卢云。
卢云惊讶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雅风,她朝他走过来,眼神坚定,紧促的眉头在颤抖。
“你知道我走的是反方向,对不对?”雅风声音很微弱,但透着质疑。
卢云皱眉看着她,雅风额间全是虚汗,他缓缓开口,“对。”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雅风瞪着他。
卢云沉默半响,他原以为宋雅风迷路了,看到自己过来,会跟着自己往回走,谁知她那么倔,自己骑着车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看着眼前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雅风,卢云皱眉没有说话
雅风无力地垂下双肩,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质问卢云呢?他们只不过是陌生人,仅管是同学是同住一屋,可他们还是陌生人。
雅风越想心里就越难过,她觉得自己好孤独,眼眶里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但她在那瞬间转头,强忍着不出声。
卢云看到雅风眼角旁晶莹的泪滴,心里也不是滋味,其实,他也是一个爱逞强的人罢了。
就像今天,他会担心雅风是否真的迷路了走过去想带她回家,见她一直没有回来也会坐立不安。
雅风咬着唇,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阁楼她关上门,坐在床上用手抹着脸上止不住的眼泪。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摸到自己的脑门很烫,眼睛看到一旁桌子上有药,她拿过咽下,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卢云看着雅风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瘦弱身形,她虚弱的连上楼都是拉着扶手上去的,卢云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应该叫住她……
原地站了一会儿,卢云拍拍脑袋回房睡觉,一夜的辗转反侧。
雅风用这几天的时间研究了一下音乐电脑制作法,强忍着生病的虚弱把写好的曲子用电脑制作出来。
拿着成品出现在何出林面前的时候,雅风脑袋已经烧到了三十八度七,看着何出林的两眼都有了重影。
何出林惊叹,“这么快?你不是生病了吗?”何出林翻看着她手写的乐谱。
曲子不错,她在单二曲式中加入了左手的钢琴织体,还写出了四部和声,从理论到音乐都非常完美。可仔细看完,雅风带来的Demo让何出林看得皱眉。
“你用的软件估计太简单了,效果不怎么好,而且里面有很多细节问题你都没有处理掉。”
雅风呼出一口气,她的脑袋昏昏沉沉。
何出林想着刚好趁这个机会,让卢云参与进来。
他看着雅风,“你还是去找卢云吧,要想走到决赛,没有他肯定是不行的,这些问题,只有他能解决。”
雅风觉得自己似是当头被何出林泼了冷水,自己费心写出来的曲子,在他眼里居然一文不值,雅风觉得无比心酸。
难道真的要去找那个自以为是,还要赶走自己的卢云吗?她站在烈日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明晃晃的日光模糊成一片。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妈妈的脸,她伸手去抓,怎么也抓不到。雅风笑了笑,妈妈渐渐从从空中消失,雅风追着她,不断奔跑,脚下一空,她摔了下去。
雅风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回忆。
爸爸妈妈没有争吵,他们一家在游乐场愉快地看着表演。雅风穿着梦幻的公主裙,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开心地笑着。
但回头时,她发现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她拼命大喊,跑遍整个游乐场,却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人。
雅风双脚粘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看着天空渐渐暗下来,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醒来后的雅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盛晴,接着是张侃。
盛晴看到她醒来,担心地说着:“雅风,你总算醒了,你都睡了三个多小时了!”
“这是哪里?”雅风嘶哑地声音异常虚弱。
“你在医院啊,你晕倒了,不记得了?”盛晴紧张地说。
张侃在一旁凑过来,“还有木安,他去交费了。”
雅风四处张望了一下,看清所处的环境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盛晴给她掖了掖被角,对雅风说道:“你晕倒了,何出林把你送过来的。他有事先走了,我们来照顾你。”
张侃摆摆手,“今天晚上我来守夜就行,你回去吧。”
“晚上我守夜。”曾木安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些单子,看着醒过来的雅风。
雅风微微一笑,“不用了,正常感冒,等下回家就行了。”
曾木安坚定地说道:“医生说让你住一晚,再观察看看。”
“真的不用了,我感觉好多了。”雅风一刻也不想在医院多呆。
张侃挠了挠头,“反正这些药水输完还得好几个小时,你就明天再走吧。”
盛晴也劝道:“是啊,雅风,就听医生的吧。”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句,雅风叹口气,败给他们终于决定住院了。
此时此刻,雅风觉得心里温暖极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生病也算值得了。
天已经渐渐黑下来,曾木安让张侃送盛晴回家,盛晴连忙慌张地说不用不用。好在张侃够绅士,决定护送女孩子回去。
虽说两个人总出现在同一场景下,但几乎没有直接说过话,盛晴原本极度害羞的性格,搁在张侃这里更严重。
张侃自个儿倒没有意识到,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说个不停,但没有一句是关于盛晴的。在他眼里,才来学校两个月的宋雅风更有趣多了。
盛晴看看一旁阳光帅气的张侃,再看看自己臃肿的身形,觉得喜欢他这件事情只能永远藏在心里了。自己的模样,根本没有资格喜欢任何人,越想越难过的盛晴头垂得低低的。
“你在干嘛?”张侃突然凑过来,做着鬼脸。
盛晴猝不及防,吓得往后一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
张侃站在原地哈哈大笑,“你该减减肥了。”说着,把手递到盛晴眼前。
盛晴羞的脸通红,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后,赶紧松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在张侃面前,她一直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出来,结果这种不美妙的感觉,让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盛晴最近一直念叨着,“要成为像雅风一样瘦的女生!”可也只是说说罢了。
身体胖的人不外乎就是饮食过度又不爱运动,盛晴也不例外。
减肥这两个字虽然一直提醒着她,可就是从来没有真正落实。现在,张侃都当面说她“该减减肥了。”
她就越发自卑,越发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曾木安为雅风买了粥,她喝下后早早睡着了,曾木安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对他来说,就连这样看着她,也是开心的。
自从前年在全国作曲比赛上看到雅风,曾木安就被这个看似瘦弱,却自信满满的女生吸引了。
尽管现在的雅风不被人们记住当年的风采,尽管她以一个复读生的姿态出现在盛乐,但在曾木安眼里,她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这一次,他想牢牢抓住,不再让她消失。
从开学第一次见到雅风,曾木安都在暗中默默地关注着她,每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就会出现。
雅风半夜醒来觉得口渴想喝水,看到曾木安靠在床边睡着了,他一只手撑着头,病房内光线很暗,看不清楚他的脸。
雅风翻看着放在一旁的收据,看到上面写着用药费加住院费,总共268元。这要是在路边的药房,也就二三十块,这二百多块怎么也够自己吃上一阵子饭了。看着单据上的数字,雅风想到自己目前经济拮据的情况,突然有种焦虑涌上心头。
曾木安垂下的头猛地抬起,他醒过来看到雅风坐在窗边发呆,他站起身,关切地问道:“雅风,怎么了?”
雅风回过头,“觉得口渴,起来喝了点水。”
“你直接叫我就好了。”曾木安眼里闪过一丝埋怨,怪自己睡得太熟,连病人都忘记照顾了。
“没事,我感觉病都好了。”雅风笑笑。
“赶快躺下吧,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曾木安准备扶她躺下,雅风先行一步躺下了。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雅风不好意思地说道。
“别这么说,这不是我从张侃那里抢过来的吗?”曾木安开着玩笑。
“谢谢你们,总是帮助我。”雅风口吻里带着真挚的感谢之意。
曾木安替她把被子盖好,调皮地眨了眨眼,“你以后也多多帮助我不就得了?”
“我?好啊……”雅风略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微笑。
“好了,赶紧睡吧,病好了还得参加比赛呢!”
“嗯。”雅风点点头,闭上眼睛。
等到雅风睡着后,曾木安悄悄回了趟家,决定给雅风炖些鸡汤。
大半夜的在自家厨房里忙碌着,把起夜的阿姨吓了一跳。曾木安执意要自己做,最后在阿姨的指导下,总算是赶在天亮前将鸡汤炖好。他匆匆赶到医院,赶上雅风刚醒。
曾木安便说鸡汤是从外面买回来的,雅风也没有多想,谢过他之后端起鸡汤喝下,只觉得一股暖流经过身体,流向心间。
白天的时候,何出林看到晕倒在办公室门口的雅风,赶紧将人送往医院。途中碰上了曾木安,一番检查之后,何出林见雅风没什么大事儿,就先离开了。
晚上在卢云家,他一边炖汤一边唠叨,“你们这两个孩子,真不让我省心!”
“还有谁不让你省心了?”卢云在客厅沙发上躺着,随口接了一句话。
“还有谁,你和宋雅风啊!”何出林探出头看着他,“生病了也不知道休息,非得逞强,结果住院了。”
“住院了?”卢云直起身,略微惊讶地说道。
“是啊,从我办公室出来就在门口晕倒了,还好送到医院没什么大碍,我见有曾木安看着她,就先离开了。”
“曾木安?”
“是啊,刚好送雅风去医院时,碰上他,”何出林端着汤出来,“她也是可怜,在这里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的……”
“没有家人?她也是孤儿?”卢云好奇地问。
何出林将汤放在卢云面前,“不是,她从外地来的,现在一个人在这个城市。”
卢云的脸上带着一丝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雅风为什么独自租房子居住了。
“宋雅风这次生病,你也逃不了干系!”何出林瞪了他一眼。
卢云转头看着他,皱着眉头。
“我看她给我的曲子了,不错是不错,就是电脑制作这方面不行,这本来是你负责的部分,现在全让她一个人干,再加上生病,能不累倒吗?”何出林语重心长地说。
卢云抬了抬打着石膏的右胳膊,示意自己也有困难。
“少找借口!”何出林不屑地说道。
“话说回来,”卢云看着他,“你为什非得把她往我这边推?琴房,教室,就连……”卢云没说出口。
何出林叹了口气,“这不是怕你一个人一直闷得慌嘛!你没发现自从宋雅风来了,你连话都变得多了?”
卢云当即否认:“我才没有!”他移开视线,随手拿起一本书胡乱翻着。
何出林笑了笑,探手感觉盛汤的碗不那么烫了,将碗递过去,“快喝汤吧!”
何出林其实很明白,他知道雅风的过去,也了解她的天赋不单单是在音乐上,更重要的是,她能对身边人产生影响。
卢云一直生活在失去楚婧的痛苦中,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让喜欢他的人无法靠近。
比如说洵美,在她眼里,卢云的一切都是对的,哪怕他对她永远只是漠然,她都不会多说一句。
卢云想要去美国,也只是在逃避曾经的自己,亦或是现在的自己。
雅风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同样经历失败和痛苦,但她认清现实,在破灭的梦想中依然能找到出口,并坚定的走下去。
何出林相信,雅风的天赋与卢云的才华不相上下,而她的经历和心态,也能让卢云意识到生活的真正意义与价值。
生活不是用来逃避的,生活是用来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