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在市医院住了两天,其实他半天就可以出院,但是他在等车,出事当夜,车就被童晓飞拉走了,他保证两天后完好无损地送过来。
两天里,洪天娇除了睡觉,都在病房里陪着杨枫。
陈龙虽然很惦记姐姐,但是因为要保护杨枫,所以没有通知姐姐,如此一来,陈琳也不会知道杨枫在市医院养伤。
两天后,童晓飞如约而至,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靳正宇、童颜、韩琦。
“兄弟,战车已修复,比以前更像一座堡垒。”一进门,童晓飞就大咧咧地说。
“谢了。”杨枫由衷感谢,若非大切诺基护住秦雪,结果不会是现在这样。
“看来你惹了不小的麻烦。”靳正宇挑了挑眉毛,“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
“我需要你。”杨枫望着靳正宇,笑道。
“这个真不行!”靳正宇一本正经。
“小枫,你怎么会惹到那帮人,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真让人担心啊!”韩琦忧心忡忡地说。
“有二号首长为我担心,我死而无憾!”杨枫笑着说道,韩琦红光满面微微发福,看上去越来越有当官的样子,当然,微微隆起的小腹也是轻微的腐败象征。
“小枫,千万别这么说,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该我了。”童颜不客气的拨开韩琦,显然对这位“二号首长”缺乏应有的尊重,她静静地看了杨枫半天,道:“你这样下去,迟早要把自己作死。”
“呃……”杨枫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的胸脯,无言以对。
这些人都有要职在身,逗留片刻后便一一告辞,杨枫下床送行,然后顺便办了出院手续。
聂青被老爸老妈召唤回去了,但赵敏却留了下来,她说,想在养父的家里过年。
大切诺基由陈龙驾驶,载着秦雪、赵敏、杨枫,一路回到春阳县。
杨枫看了日历,今天是小年夜,明天是除夕,后天就回一年一度的春节,然而,高速路的两侧,满目苍凉,一如杨枫此刻的心境。
他和秦雪的这个春节,差不多要在缅怀中度过。
突然,杨枫想到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华灯初上的时候,大切诺基停在县医院一栋家属楼。
“爷爷,对不起!”
这是杨枫提着礼物,敲开王凤林的门说的第一句话。
王凤林吹胡子瞪眼一言不发,更没有让杨枫进门的意思。
在杨枫的记忆中,这个老头极少跟人红脸,更没有给过他任何脸色。
“无论如何,不管最终我有没有跟倩倩走到一起,我都会将您当做亲爷爷奉养。”
杨枫低头,一副真诚认错的态度。
“不敢当,也没必要。”
王凤林终于开口了,却是硬邦邦的话。
“是我让倩倩受委屈了。”
“你还知道?”王凤林一改儒雅,激动不已道:“我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倩倩养大,真是抱在怀里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不到二十岁就跟了你,你倒好,居然给她受委屈。”
“我……”
“你走,把你的东西带走,我不想看到你。”
王凤林伸手推了杨枫一把,作势关门。
“爷爷……”
杨枫哪敢跟一个花甲之人较劲儿,要是王凤林再有个什么闪失,他真是罪不容诛了,于是,他顺着王凤林,他被赶出门去,东西也丢了出来。
“爷爷,我走了,东西给你搁在门口,要是您看着闹心,顺手丢垃圾桶里,杨枫给您老拜年了。”
说罢,他将东西放在门口,黯然离去。
杨枫并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王凤林就开门将东西拿了进去,仔细研究一番,给王冰倩拨通了电话。
“倩倩,刚刚杨枫来杯我拜年,爷爷狠狠批了他一顿,那小子一个屁都不敢放,态度还不错。”
“爷爷,你什么意思?”
“这个小两口嘛,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你也不要太较真,我看那小子是真心悔过,他还是蛮在乎你的。”
“他在乎的人太多。”
“呃……”王凤林无言以对。
“爷爷,对不起,孙女不孝,在电话里给您拜年了。”
“唉,丫头,一个人在国外,照顾好自己啊!”
“爷爷,我知道了,我……”王冰倩泣不成声,心情激荡,差点就将自己跟郝丽住在一起的事情告诉爷爷。
……
杨枫失魂落魄的下楼,这在秦雪意料之中,她多少有些心疼。
而在杨枫上楼的这会儿工夫,秦雪将杨枫跟王冰倩的矛盾跟聂青的纠葛,讲给了洪天娇和赵敏。
回到尘封已久的杨家小院。
恍如隔世。
洪天娇、赵敏忙着打扫,陈龙打完电话,过来帮忙。
三人都没有过来打扰杨枫兄妹。
两人在自己房内略坐,最后都来到了杨战天以前的房间。
“半年了。”秦雪说。
“是啊,半年了。”杨枫语带怅然。
陈龙的号召力杠杠的,陈琳、高小宝、梁小文、高小宝的奶奶、朱荣荣、朱荣荣奶奶、朱荣荣小媳妇、李虎、熊薇、张猛、张欣艺都来了,没一个空手。
干果、水果、酒水、熟食、蔬菜……
大家准备吃火锅。
杨枫出去招呼大家的工夫,秦雪给王冰倩去了一个电话。
“嫂子,这大过年的,我哥挺可怜,要不你打个电话安慰安慰他。”
“有什么可怜的,不过被爷爷拒之门外,我才可怜呢,大过年的,漂泊海外。”
“我们在路上遭遇忍者伏击……”
“啊……”秦雪话没说完就被王冰倩打断,“你们都没说吧!”
“太侥幸了,要不是娇娇姐及时赶到,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
“哦。小雪,你没事吧!”
“哥哥拼死护着我,他伤得不轻。”
王冰倩没有说话。
“哥哥都没顾上回家,第一时间去看了爷爷。”
“哦。”
“嫂子,我哥一直是那样的人啊,各方面都那么优秀,又重情重义,当然容易受到女生青睐,你当初选择他应该有过思想准备。”
“嗯。”
“但是我真的可以保证,他不是随便的人。”
“但是就我知道,他至少跟三个以上的女人好过。如果这还叫不随便,我只能呵呵了。”
“王冰倩,你到底要怎样,我都看不下去了,是分是合给句痛苦话。”
“小雪,你激动什么?”
“我……”
“我知道你心疼你哥,你只在乎他的感受。”
“我……”
“你们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幸福。”
“你怎么跟我说这个。”
“家里有很多人吧,很热闹的样子,好怀念啊!”
秦雪捉着手机看着窗外,笑道:“是啊,很多人,大家忙着做火锅,可惜,你不在。”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一样转……该死,我说这个干什么!”王冰倩哽咽道:“小雪,新春快乐。”
说罢,匆匆挂了电话。
“给。”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王冰倩从双手里抬起头,接过郝丽递来的纸巾。
“你这个样子,还不如回去。”郝丽轻叹一声。
“不,我要等到干儿子出生,还要伺候你坐月子。”王冰倩固执道。
“痴,痴男怨女的痴!”
……
杨家小院坐着老老少少很多人,大家抽烟喝酒涮菜,像去年一样充满了欢声笑语。
但是,杨枫兄妹的眼中隐现泪花。
草木依旧,人事已非,杨战天一去不返了。
这一晚,杨枫喝了很多酒。
这一晚,秦雪抽了人生的第一支烟。
送走了老人,几个兄弟挤在一张床上,几个女孩子挤在另一张床上。
陈龙跟着陈琳回去了。
翌日,大年除夕,杨枫起床后赶走几个家伙,换上运动衫跑鞋,沿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路,从家门口一直跑到一中门口。
一中门口贴上了大红的春联。
还是以前的门卫,一眼便认出杨枫,热情的发烟:“这不是状元郎么,怎么,回来过年,顺便看看母校?”
“大叔好。”杨枫接过烟,就这门卫的火点着,吸了一口问道:“蒋校长在吗?”
“在后面的教工家属楼里。”
“谢谢,我去看看。”
看到杨枫跑远,门卫摇摇头:“到底是个孩子,看人有这么空着手的么?”
奈何杨枫耳朵特灵,偏偏听到了这句话,不过,他没在意。
蒋英杰在楼下的花园里打太极,依然精神矍铄,穿着单薄的练功服。
蒋英杰太极拳打得不怎么样,但是态度挺认真,杨枫等着他一路打完,方才鼓掌。
“小枫,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蒋英杰眼中满是惊喜。
“很久了,校长打拳太投入,简直是物我两忘,我实在不忍心打扰。”
“哈哈,见笑了见笑了,走,屋里坐。”
跟着蒋英杰上楼,老伴热情的沏茶,杨枫客气的说自己来。
这是杨枫第一次来蒋英杰家里。
电视墙上挂着一幅照片,在蒋英杰和老伴中间,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应该是一张全家福。
杨枫抱着茶杯道:“校长,孩子们没回来?”
“他们都忙!”蒋英杰说得貌似洒脱,可是语气难掩落寞和苍凉。
老伴过来指着照片说:“孩子们都很争气,大女儿在剑桥,大儿子在哈佛,小儿子在斯坦福,他们都追求进步,就是太忙……”
说着,老伴忍不住抹泪。
这一刻,杨枫就在想,人孜孜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答案他回答不了,但是,他却清楚,答案绝不唯一,在人生的各个阶段各个层次,答案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