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立僵硬地躺在软塌上,浑身都是痛的,内心恶心到极致,他竟然雌伏于男人身下。
方才的记忆如刻印般深深烙在心里。
他无力而又绝望,活着真难。
娘还在“那边”受罪,他必须快点来钱,救他的娘。
他的第一位客人,出了三千金的富家少爷,打着呼噜在床上睡成了死猪。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为什么,为什么他被迫沦落到如此不堪境地,而那些人却可以活地逍遥自在,活地毫无负担?
门外突然有轻微的动静,他无知无觉地陷入自己纠结的苦痛中,麻木、悲痛、绝望、阴狠。
门,仿佛开了。
一阵浅淡的香气散了进来,非常短,但是莫名地想让人睡去。
“谁?”他无助又难过地扯尽力气去挣扎,这样的香味在肮脏地混迹近三年的他如何不知。
而后,一阵清凉,他勉强撑起身子,皱着眉头看向眼前两人。
“宴哥?你这是?”
来的人有两位,一个是风流书生打扮的宴弃,另一位却是中年随从打扮的生人。
那陌生人长得非常普通,甚至于可以说不是很好看。土黄色的大脸盘上嵌着一双眯缝眼,鼻子附近长了一小片雀斑,长相让人瞧着只觉得忠实可亲。
可是,在经过多年调,教的阿立对于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刻在骨子里。
那眯缝眼中偶然掠过的精光,叫他心生距离,这般的人不是贪婪便是有歹意。
不过,为何宴哥会结识这样的人呢?
他拢了拢险些遮蔽不住的薄衫,拘谨又尴尬,还有瑟缩与羞耻。
宴弃的视线扫过狼狈的阿立,深感同情、愤怒的同时,内心有抑制不住地兴奋。这种兴奋,是身体残缺后看到他人更悲惨时的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宴弃极其迅速的垂下眼睫闪过一抹得意,再抬眸又是坦荡关切的眼神,悲切欷歔道:“这位是余先生,她是我父亲身边信得过的谋士。若非是她,那林氏也不会遭了报应!”
阿立并不知晓知县府中发生的惨事,他让两人坐下,自己去穿了件衣服。
在换衣服时,目光略过床上已经睡的天昏地暗忘乎所以地恩客时,心里忽然沉了沉。
拥有这样的手段余先生,怎么碰巧就让宴哥碰上了?
“余先生、宴哥,这里方便说吗?”
余先生得意一笑,拍了拍椅子扶手,慢悠悠道:“不妨事,这屋里安全得很。”
她的声音暴露了她的性别,可她根本不在意阿立紧皱的眉头和怀疑的神色。
反而宴弃大大方方地坦诚道:“抱歉,方才一激动,忘了仔细介绍余先生。她是我父亲身边极其敬重的人,包括内宅的阴私和林氏犯下的滔天罪行,如今也只有先生知晓了。”
阿立恍然大悟,继而敬佩地朝着余先生作揖赔礼。
继而顺着宴弃的话问道:“此话何解?”
犹记得,他当日被一身妇人打扮的宴弃缠上时的厌恶。若非,听他跪下将家中巨变细细道来,又因着两人都有共同的敌人林氏。他才将宴弃留下,并为他治伤,并互相谋求如何向林氏复仇。
宴弃一手捂着脸,两肩颤抖,哽咽道:“谋害祖母和娘亲都是林氏所谓,我父亲根本不知晓。若非…若非余先生将此事偷偷告诉我父亲,我父亲也不会被歹毒的林氏给害了!”
说道此处,他悲伤不能自已,指缝中留下的热泪汇成一条水线滑过手背,最终消失在衣袖中。
压低的愤怒声悲痛欲绝:“老天无眼啊,偏生叫猪狗不如的林氏只中风在床。她竟然还活着,还活着!”
余先生见状连忙拍了拍哽咽到抽搐的宴弃,宽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必然会自食恶果的。少爷莫要再伤身了,不然老爷在天之灵都会伤心的。”
阿立点点头,将帕子递给宴弃,感同身受地拍了下他的肩头。
“余先生说的对,宴哥,大仇未报,你如今怎能哀毁骨立。若是亲人们地下有知,也会责怪你不好好爱惜身体。”
忽然,他拍在宴弃肩头的手被人捉住!
“余先生,你!”
阿立惊讶不已,更是羞恼愤怒,怎么回事!
不过对上余先生骤变的神色,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只听得举止不老实的余先生蓦然颤声道——
“你…你掌心是否同手背一般,长了一颗一模一样的米粒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