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神的檀香在熏炉中渺渺升起,继而渐渐消散,只余下些许气息在房中。案前的男子,闭目沉思着,只有那凝着的剑眉透漏出他思绪的紊乱来。
“六哥,七哥,陆承修那老匹夫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敢明着摆七哥一道。”李言智见六哥七哥一个在闭目沉思,一个在专心品茶,在椅上像热锅的蚂蚁一般急躁。
李言和拿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怒目圆瞪的李言智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但笑不语。
一双纯净如水的眸子终于睁开,淡淡扫了一眼暴跳如雷的李言智,成功让怒发冲冠的某人又重新坐好:“慰军自是个收服军心的大好时机。”
李言智连连点头:“太子跌了腿,必是不肯便宜七哥的,父皇一向待七哥亲厚,自然让他如骨梗喉了。”
“但一离开京城,可用的禁卫军就少之又少了,倘若让七弟强去,若是逢了什么草寇流匪却也无证可寻。”李言信嘴角逸起一抹冷笑,不怒而威的气势让在场的二人生生的在心底泛起了寒意。
李言智错愕的啊了一声,惊道:“他们敢如此大逆不道么?”
李言和放下茶盏,笑言:“今日的情形你不是看到了,你说他们敢不敢?我自是无争储之心的,可既然做了人家的喉中之骨,不争等于是自取灭亡。你们与我亲近,少不得要连累你们的。”
作为皇上最爱的皇子,自然是有几分特别之处的,可惜李言和生性淡泊,对于别的兄弟争得头破血流的位置向来是不屑一顾的。自古君王多寂寥,做个闲散王爷,总比做高处不胜寒的君王要好很多。
“我舞刀弄枪倒还行,那个位置我也是坐不来的。”李言智看到两个哥哥看着他,连连摆手道。
李言信李言和二人相视一笑,李言信敛去笑意,沉默了许久方点了点头:“那么便是我吧。”
“今日探病,可有什么发现?”李言和手指轻叩着椅子的扶手,若有所思的问。太子跌马,未免跌的太突然了一些。
“脸色苍白,药也是活血化瘀的,看起来似乎是没问题。”李言信嘴角逸起一抹讥讽的笑容,那笑像极了一个猎人对狡猾猎物的了然之笑。是的,再狡猾的猎物终究是逃不掉一个聪明猎人的掌心的。
李言智愤愤的说:“他跌伤的不该是腿,若是跌伤了脑袋才好,这样也不至整日的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了。旁人也就算了,连亲兄弟都不放过。”
“那还是有问题了。”李言智心直口快,但李言和却听出了李言信的弦外之音。
李言信点了点头:“太子为了做戏,倒是下足了功夫,但生病之人大都眼神晦涩无光,而他的眼神却是烁烁有神。若是不细看,倒真看不出来。”
“他们要搞什么鬼?”李言智十分头大的抓了抓脑袋,不明白太子为何要装病。
李言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等”,说罢便继续气定神闲的喝茶,仿佛被算计的是别人一般。
门外,云舒欲拍门的手已僵住半天,听到屋里没了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心中禁不住一颤。她怎样也想不到李言信平静的外表下,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心思。
云舒冲端着糕点的荷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掂起裙角,紧咬了唇轻步离去。直到回到房中,她才腿一软,这才发觉冷汗已透了衣襟。
自古皇位的继承人,只有皇上亲自御封的太子。不管是论母家家族实力还是手中的兵权,李言信都是最无胜算的。太子李言敬的母后是大燕国的皇后陆氏媛惠,外公又是权倾朝野的宰相,朝中的高官显赫一族大多都是他的门生。
李言信纵使有李言和和李言智支持,兵权也是远远比不上太子手中所握的神机军一营之多。也许是太子所掌兵权太多,加上陆家之势如日中天,皇上才渐渐多了几分猜忌之心,继而把目光转到了一向谦和无争的李言和身上。
这几年来,李言信故意避其锋芒,只以一副闲散王爷模样面世,纵使有立场不定之人也断断不会把筹码压到这个无志王爷身上。
那么,他有几分胜算?
一袭缠枝梅花烟罗长裙,轻绾了一个坠马髻,腰束一条白色镶羊脂玉带。眸似溢水星子,小巧的鼻子仿若璞玉削成,一张樱桃小口轻轻抿着。李言信进屋后,看到的就是一副佳人沉思图。
美则美矣,只是那两弯轻蹙的含烟眉却很是刺眼。
“傻丫头,在想什么呢?”他终是轻叹了一声,宠溺的将她拥入了怀中。
云舒身子一震,嗅着熟悉的体香,不禁懊恼自己怎么想的如此出神,连他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我在想哥哥何时能归来,已是三年了。”云舒轻叹一声,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话题。不知那个把自己视若至宝的兄长,如今是何模样。
许是云舒太过情真意切,李言信不疑有他,轻抚了怀中人如墨的发丝道:“凉州一战,徐将军阵亡,但副将云程守城有功,被父皇擢升为正四品校尉,任凉城守将。”
云舒大喜,嘴角浮现两个梨涡,看起来明媚可人。李言信忍不住低头吻住她的樱唇,良久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李言信见她如孩子一般的欢喜,心不禁柔软了几分:“听了这个消息,便欢喜成这样。”
“还有别的消息不成?”云舒是何等的玲珑剔透,立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期待的看着他。
“父皇念你兄长离家三年,特令二哥慰军结束回京时,准你兄长与你们一家团聚。”李言信见云舒满是期待之色,终究不忍逗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云程,李言信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如水般纯净的眸子刹那间变的像两潭看不到底的深潭一般。
而云舒正沉浸在哥哥要归来的喜悦之中,没看到李言信一闪而纵的别有深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