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祭灶天,
二十四写联对,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割年肉,
…………
初一初二磕头儿,
初三初四耍球儿,
初五初六跳猴儿,
…………
清晨,街上的孩子们跳着、唱着,欢快的歌谣彰显出年的脚步越来越近。
絮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抛洒向大地,却阻挡不了寒风呼啸地凛冽。鼓楼上,琳琅任由劲风吹打,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白少乘挺拔的身影。
是他吗?是他!
十年未见,他对外人还是那么孤傲。冷冰冰的眸子狂野不羁,高高的鼻梁拒人千里。但就是这幅样子,在遇到自己的时候,化作柔情似水,变得亲昵至极。
琳琅万万没有想到,十年后的再相见,会是这个样子。她竟然变成一个逃兵,完全丧失斗志。
最是相思千古恨,难得回眸不相识!
琳琅咬着丹唇转身击鼓,热泪终于冲破枷楛,随着鼓点淹没在熙攘的人流中。
“琳琅,我可算找到你了。”翠儿喘着粗气一手抓住琳琅的胳膊,抬头看了一眼鼓楼诧异地问道:“刚才的鼓声是你敲的?”
琳琅微微摇头,痴痴地看着鼓楼镶满铜钉的大门。
“我也是寻着鼓点来到这儿的,刚到这里鼓声就停了。我们回去吧,下午还要挑满水缸呢!过了小年就不能再打水了。”
白家的宅院没有金府的气势恢弘却别具一格。虽然白家以驴肉远近闻名,城中的府邸却温文典雅,一点儿也看不出市井的平庸。
白少乘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乍一进门管家方城便跟上来说道:“少爷,老爷让你马上到他书房里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
“知道了。”
白少乘木讷地点着头,回身将银狐交给子鸿,伸手接过了年糕。他并没有马上去书房,反而继续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里间的格屋,许久没人居住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此时白少乘正将桂花蜂蜜糕,轻轻地放在案台上的白瓷盘中。在它的下方还放着十个同样的年糕,虽已蒙尘,却舍不得丢弃。
“小七,来,你最爱吃的桂花蜂蜜糕。”
白少乘摸着身上的荷花香包低头沉默,香包已经被摸的看不出是什么颜色,香料也早已没了味道。这件没人会在意的物品却被白家大少爷珍藏不弃。
“十年了,是你回来了吗?刚才那个人真的好像!”呢喃的声音掺杂着哽咽,“小金也嗅到了你的气息,若你真的回来为什么不肯与我相见?这十年,你还好吗?还能吃到桂花蜂蜜糕吗?”
不知不觉间,尘封了十年的回忆瓶再次打开,金小七这个名字瞬间填满白少乘的脑海。那双清澈的眸子,时而忽闪出怜悯的泪花,时而弯成月牙般无邪的嬉笑。调皮可爱的琼鼻总是挤兑出坏坏的笑容……
“少爷!”方城站在房外神色为难。
“知道了!”白少乘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浓眉紧锁瞬间换上深情,望着桂花蜂蜜糕,“小七,如果你再不出现或许……”
红木书架上摆满了各式线书,其中不乏残卷绝笔。一副水墨丹青画悬挂正堂,寥寥几笔勾勒出山的嶙峋,树的沧桑。这幅画并不是出自名家之笔,恰是白家的主人白书垣所画。
此时,白书垣正凝神执笔,在狼毫下方一只斑凤蝶呼之欲出。白少乘轻轻地关上房门,拿起细笔在蝴蝶的头顶轻轻一点带笔下沟,霎时间,蝴蝶似是拥有了生命,完美无缺。
“好!好!好!”
白书垣拍手称赞,看着眼前笔锋成熟的白少乘喜悦之情不言于表。长江后浪推前浪,白少乘的丹青造诣更上一筹。
“白璧微瑕,虽是蝴蝶却孤单了些!”白少乘不为所动,阔眉下一双眸子带着柔情,盯着宣纸上的蝴蝶略有所思。若是小七在肯定会大笔一挥再加一只。
白书垣微微沉吟,收笔沏茶。转眼间茶香弥漫。
“叫你来正是商量此事,杜家的久儿到了出阁之年。眼看年关将至,择个吉时你们把婚事办了吧!”
午时还晴朗的天空忽然飘来簇簇云叆,不一会儿潮湿的雨雾淅淅沥沥,溅湿了石板路,淋散了年集的喧嚣。
金府内,穿着黄袄衫的翠儿,提着装满水的木桶,一边歪着头看向打水的人群,一边噘着小嘴嘟囔。
“这些体力活一般都是男工做的,今年三姨娘怎么派给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呢!”说完,翠儿放下木桶看了一眼回廊外的细雨说道:“这该死的天气也来捉弄人,井边湿滑,要是失足落水了怎么办?”
“呸!呸!呸!”琳琅赶紧捂住翠儿噘起的小嘴,“说什么呢!马上进入年期了,这些不吉利的话以后是绝不能说的!”
沉默许久的石井在雨中忽然热闹,络绎打水的仆人们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放在额前遮蔽冰凉的雨滴。
霎时间,叽叽喳喳地说话声,与银铃般的笑声,共同穿破阴郁,将雨天带来的压抑一扫而空。
“咦?琳琅!你也来打水啊!”
苓姗提着两个木桶晃悠悠的从后面跟了过来,看到琳琅身旁的翠儿后,一脸羡慕地说道:“你们真好,可以几个人一块打水。可怜我就自己一人,也没个作伴儿的!”
湘姨是金府的管家,即便再权重,也是仆人的身份。苓姗能够进入金府,跟在湘姨左右,已经是老夫人格外开了恩。西厢的活,自然全由苓姗一人担待了。
琳琅想完这些,带着不忍走到苓姗跟前,看了眼装满水的木桶,眼中闪过浓浓的怜悯。
“苓姗,过会儿我跟三姨娘说一声,等挑完水就过去帮忙!”
雨还是不解风情,到了申时依旧不眠不休。
琳琅和苓姗各自提着一个大木桶,站在打水的长队后踮脚张望。湿滑的井边一个女孩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攥着井绳吃力地往上提。在她身后几个姑娘不时催促,显然已经等了多时。
“琳琅,这要到什么时候!等到把缸里打满水,天都黑了!”苓姗拧着细眉看着前面,手中的木桶框框地撞着地面。
“你要是把木桶撞坏了,天黑都打不满水!”琳琅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丫头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暴躁?
苓姗抿嘴嘿嘿一笑,调皮地吐了吐小舌头,机敏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突然凑到琳琅耳边说道:“走,我知道金府还有另外一口井。那里肯定人特别少!”说完不等琳琅反应,提起水桶拉着琳琅,一溜小跑地离开了打水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