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陈班正被其他事所吸引,没有听到那个倒霉孩子的自言自语自鸣得意。
在下午上最后一节自习课时,距离下课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沈飞已经受不了食堂在冥冥中对他的诱惑挥手,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坐立不安。
在漫长的煎熬里,那学校的铃声终于犹如天籁般响起:“下课了,老师,您们辛苦了。”
沈飞犹如导弹般弹射了出去,在全班人目瞪口呆里,在铃声连课字都还没有说完时就在教室消失不见。
群众们反应过来,不由得一般惊叹这离弦之箭的速度一边收拾自己的书准备去食堂吃饭。但只是眨眼,沈飞又犹如一阵旋风般刮了回来,长胳膊长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了座位并且慌慌张张的大喊道:“胡老师来了!胡老师来了!”
教语文的老师姓廖,教数学的姓廖,教物理的老师姓刘,教化学的姓刘,教生物的老师姓王,陈班肯定是姓陈,哪里有个什么胡老师?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胡老师,大家有些不明所以,结果陈班已经跟着沈飞的脚步踏进教室,显然他也听到了沈飞那惊慌失措爹死娘改嫁的哭号,好奇而迷惑的问沈飞道:“什么胡老师?”
沈飞连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搔了搔头露出纯洁无害的笑:“没什么……。”
没想到搔头也会传染,陈班摸了摸自己浑然天成的光头,疑惑道:“胡老师……秃老师。”
他平静的放下手,对窝在我身边把头埋在书里的装作奋笔疾书的沈飞微笑道:“沈飞,你出来。”
沈飞放下笔,咬咬牙慷慨正义的出了去。
既然老师来了,也不能去食堂吃饭了。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隔着一层教室的薄墙,我本以为会听到陈班暴跳如雷的训斥声,没想到安静了半响,突然响起一个响彻云霄冲上天际的耳光声。
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不寒而栗,九月依旧闷热的教室里,全都集体整齐的打了个哆嗦。
那个耳光留给了我们幼小的心灵极其剧烈强大的震撼,也打破了陈班素日和谐的面具。在日后高考后送别我们的时候,陈班曾经无不惋惜的说,在我们这一届,他本来想做一个温和无害的班主任,偏偏沈飞不识好歹让他忍不住开了先河。既然已经开打了,那就不如从开头一直打到结尾。
听着这话,所有挨过耳光的男生都情不自禁摸上了自己隐隐作痛的脸颊,并对沈飞投以嗔痴怨恨的目光。
那一耳光扬过,沈飞的新配的一副眼镜,便从容的飞下了四楼的高空,摔成了玻璃渣渣。
而后沈飞为了凑钱买眼镜,不惜吃了两个月老干妈拌饭,同时胡老师这外号,成为了陈班一见不得人的新外号。也只有沈飞这种脑洞大到常人想象极限的人才会想出这样欠揍的外号。
事实上,沈飞还做出了许多骇人听闻令人发指的事情,比如有一次他买了新鞋,想要炫富,可是身边又没有人注意到他脚上那双五百巨款买来的新鞋。于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他用脚踩水溅了体操队形前排一身,在前排暴走追着他打的时候,他兴奋的大喊道:“快看我的新鞋!”
有一次踢足球的时候,沈飞和其他人一起嘻嘻哈哈,被一个猪队友开玩笑似的一推,撞在了尖锐的铁丝网上,恰好将小腿撕开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他跑去校医室,常年给我们头痛头晕感冒发烧都是一管藿香正气水的校医怎么敢拿一管藿香正气水解决,赶紧让沈飞出校去包扎。
沈飞没有听从校医的建议,他估摸着快上课了,竟然又跑教室来坐在我旁边,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还饶有兴趣的撩起裤腿让我看他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顺着小腿流淌,把他袜子都打湿了,看得我都要替他痛得发抖。正巧陈班进来了,嗅了嗅空气里的腥气,纳闷道:“谁流血了吗?”
距离耳光事件已经过了半个月,在沈飞之后挨耳光的人已经前赴后继,沈飞看见同类遭此同等对待,已经不再闹别扭,于是举手道:“我。”
陈班被他的伤口吓了一跳,并对他受如此重伤还来教室上课的精神更加吃惊。于是他对沈飞说:“出校去包扎,上县医院去。要是你得了什么破伤风或者感染了要锯腿,我还要为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