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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中古哲学史(9)

幹之书多本《周礼》,故言政则称乡遂之法(《民数》),言学则推三物(六德、六行、六艺)之教(《治学》)。三物六艺首礼,六德首智。首礼,故有《法象》之论。首智,则有《智行》之篇。《法象》正容貌,慎威仪,犹贾生《容经》之俦也,兹不具述。而述其《智行》。曰:“或问曰:‘士或明哲穷理,或志行纯笃。二者不可兼,圣人将何取?’对曰:‘其明哲乎!夫明哲之为用也乃能殷民阜利,使万物无不尽其极者也。圣人之可及(疑当作不可及),非徒空行也。智也。’”又曰:“人之行莫大于孝,莫显于清。曾参之孝,有虞不能易;原宪之清,伯夷不能间。然不得与游夏列在四行之科,以其才不如也。仲尼问子贡曰:‘汝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贡之行,不若颜渊远矣。然而不服其行,服其闻一知十。由此观之,盛才所以服人也。仲尼亦奇颜渊之有盛才也,故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颜渊达于圣人之情,故无穷难之辞,是以能独获亹亹之誉,为七十子之冠。曾参虽质孝,原宪虽体清,仲尼未甚叹也。”又曰:“夫明哲之士,威而不慑,困而能通,决嫌定疑,辨物居方。禳祸于忽秒,求福于未萌。见变事则达其机,得经事则循其常。巧言不能推,令色不能移。动作可观则,出辞为师表。比诸志行之士,不亦谬乎?”且荀子曰:“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儒效》)今幹轩智而轾行,亦异于先儒矣。然荀子次儒之等,极于以浅持博,以古持今,以一持万。苟仁义之类也,虽在鸟兽之中,若别白黑。倚物怪变,所未尝闻也,所未尝见也。卒然起一方,则举统类而应之,无所拟怍。张法而度之,则崦然若合符节。若是而后谓之大儒(已见前)。此与幹之言禳祸于忽秒,求福于未萌,见变事则达其机,得经事则循其常者,比类等量,岂有异哉!然则幹之轩智而轾行,亦以夫明圣之智,与一节之行较其长短多少者耳。不然,幹亦有言:“染不积则人不观其色,行不积则人不信其事。”(《贵验》)“君子耻有其辞而无其行。”(《艺纪》)岂果以行为无足重乎!《治学》篇曰:”凡学者大义为先,物名为后。大义举而物名从之。鄙儒之博学也,务于物名,详于器械,考于诂训,摘其章句,而不能统其大义之所极,以获先王之心。此无异乎女史诵诗,内竖传令也。”夫以务物名、考诂训为智,智之无取,幹固知之矣。

二 谴交

韩非著书,深诋言谈游学之士,以为国之蠹害。《中论》有《谴交》,意颇近之。盖皆惩当时敝俗而发。然国之四民,各有其业。岂有群行方外,专治交游,以妨生务,以乱民听。国家不欲纳民轨物则已,如欲纳民轨物,无论世至何等,是固在所必黜者矣。幹之说有大可为后世鉴者,故录之。曰:“世之衰也,上无明天子,下无贤诸侯。君不识是非,臣不辨黑白。取士不由于乡党,考行不出于阀阅。多助者为贤才,寡助者为不肖。序爵听无证之论,班禄采方国之谣。民见其如此者,知富贵可以从众为也,知名誉可以虚哗获也。乃离其父兄,去其邑里,不修道义,不治德行。讲偶时之说,结比周之党。汲汲皇皇,无日以处。更相叹扬,迭为表里。梼杌生华,憔悴布衣,以欺人主,惑宰相,窃选举,盗荣宠者,不可胜数也。既获者,贤己而遂往;羡慕者,并驱而迫之。悠悠皆是,孰能不然者乎!桓、灵之世,其甚者也。自公卿大夫,州郡牧守,王事不恤,宾客为务。冠盖填门,儒服塞道。饥不暇餐,倦不获已。殷殷沄沄,俾夜作昼。下及小司,列城墨绶(汉县令铜章墨绶),莫不相商以得人,自矜以下士。星言夙驾,送往迎来。亭传常满,吏卒传问。炬火夜行,阍寺不闭。把臂捩腕,扣天矢誓。推托恩好,不较轻重。文书委于官曹,系囚积于囹圄,而不遑省也。详察其为也,非欲忧国恤民,谋道讲德也。徒营己治私,求势逐利而已。有策名于朝,而称门生于富贵之家者,比屋有之。为之师而无以教,弟子亦不受业。然其于事也,至乎怀丈夫之容,而袭婢妾之态。或奉货而行赂,以自固结,求志属托,规图仕进。然掷目指掌,高谈大语,若此之类,言之犹可羞,而行之者不知耻。嗟乎!王教之败,乃至于斯乎!”大交托之途盛,由幸进之门开;浮竞之士多,在节义之风丧。政教两失,实为乱阶。吾每读《谴交》之文,未尝不为之扼腕而长太息也。

第十二回 魏晋谈玄之风

两汉以来,儒者无不兼明道家。然第以其清静宁谧之旨,用为养生养性之助。若夫言经世体国,一切礼教刑政之要,则仍一本之六艺。体用之间,未尝不隐然有判也。自汉末天下大乱,魏武父子崇奖浮文无实之士,儒术以衰。虽王肃善贾(逵)、马(融)之学,采会同异,为《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解,又作《圣证论》以排康成。而董遇等亦历注经传,有名于时。然观鱼豢《魏略》谓:“太和青龙(魏明帝年号)中,太学诸生有千数。而诸博士率皆粗疏,无以教弟子。弟子亦避役,竟无能习学。”又谓:“正始(齐王芳年号)中,有诏议圜丘,普延学士。是时郎官及司徒领吏,二万余人。而应书与议者,略无几人。又是时朝堂,公卿以下四百余人,其能操笔者,未有十人,多皆相从饱食而退。”儒业销沉,盖可见矣。而于是时何晏(字平叔)、王弼(字辅嗣),遂开谈玄之风。《三国志·曹爽传》:“南阳何晏、邓飏、李胜,沛国丁谧,东平毕轨,咸有声名,进趣于时。明帝以其浮华,皆抑黜之。及爽秉政,乃复进叙,任为腹心。”又:“晏,何进孙。少以才秀知名。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又《钟会传》:“会弱冠,与山阳王弼并知名。弼好论儒道,辞才逸辩,注《易》及《老子》。”陈承祚(寿)不为王、何立传,仅附于曹爽、钟会传后,且诋晏为浮华,其识至浅。今犹可考知弼、晏之生平者,实赖裴松之《三国志注》与刘义庆《世说新语》等书。而晏之《论语集解》与弼之《易注》《老子注》亦具存。其引老庄之说,释孔圣之经,皆可寻案。毁之者,谓其罪深桀纣(晋范宁之言);誉之者,谓其独冠古今(唐孔颖达《周易正义序》)。要之汉人讲经,守章句,争家法,支离樛蔓,至说五字之文多至二三万言(见《汉书·艺文志》)。得二子者,扫荡廓清,而反之坦易,亦功之不刊者也。且孔子问礼于老聃,而发犹龙之叹(见《史记·老子列传》),《庄子》一书,兼明孔、老二家之旨。儒道在先,本多相契。必视以老解经为非圣无法,亦后世儒生一孔之见已。至若泰始(晋武年号)以后,士夫专尚浮虚,不复以世务为事,驯至铜驼埋于荆棘,胡马驰于郊坛,而犹麈尾唾壶,清谈不息。末流之弊,亦难以罪倡始之人。当魏齐王芳时,何晏有奏曰:“善为国者,必先治其身。治其身者,慎其所习。所习正,则其身正,其身正,则不令而行;所习不正,则其身不正,其身不正,则虽令不从。是故为人君者,所与游,必择正人;所观览,必察正象。放郑声而弗听,远佞人而弗近,然后邪心不生,而正道可宏也。”又曰:“可自今以后,御幸式乾殿,及游豫后园,皆大臣侍从。因从容戏宴,兼省文书,询谋政事,讲论经义,为万世法。(《三国志·齐王芳传》)以此观之,晏虽好老庄,岂欲遗弃世务者哉!清钱大昕作《何晏论》以为其奏有大臣之风(见《潜研堂文集》)。然则前之何、王,未可与后之王(衍)、乐(广)同语也。

晏与弼同宗老庄,而其所见亦有不同者。何劭为王弼作传(见《三国志》注),谓:“晏以为圣人无喜怒哀乐,其论甚精。钟会等述之。弼与不同,以为‘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同于人者,五情也。神明茂,故能体冲和以通无;五情同,故不能无哀乐以应物。然则圣人之情,应物而无累于物者也。今以其无累,便谓不复应物,失之多矣。’”今观弼注《老子》“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曰:“凡有皆始于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及其有形有名之时,则长之、育之、亭之、毒之,为其母也。言道以无形无名,始成万物。以始以成,而不知其所以,玄之又玄也。”又注“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曰:“木、埴、壁,所以成三者,而皆以无为用也。言无者,有之所以为利,皆赖无以为用也。”其义正合。是弼虽主于无,而亦不废有。以视晏之专于无者,说尤圆矣。然弼实后于晏。弼幼时,晏见而奇之,叹曰:“仲尼言后生可畏。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晏虽不注《易》,然《管辂别传》(见《三国志·管辂传》注)载辂为晏所请,论《易》九事。九事皆明。晏曰:“君论阴阳,此世无双。”时邓飏与晏共坐,飏言:“君见谓善《易》,而语初不及《易》中辞义,何故也?”辂寻声答之曰:“夫善《易》者,不论《易》也。”晏含笑而赞之:“可谓要言不烦也。”晏知辂之精于《易》,晏之精于《易》,亦可知也。《魏氏春秋》(见《三国志·曹爽传》注)曰:“初夏侯玄、何晏等,名盛于时,司马景王(师)亦预焉。晏尝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泰初,玄字)是也;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子元,师字)是也;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唯深、唯几、惟神三句,皆《易·系辞》)则晏之所以自待者,岂可量哉!《晋书·王衍传》称:“魏正始中,何晏、王弼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何、王并称,固莫之能轩轾也已。

玄风虽倡于何、王,而得嵇(康字叔夜)、阮(籍宇嗣宗)诸贤,互相标题,其流始广。康尝著《释私论》,略谓:“君子者,心不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者也。何以言之?夫气静神虚者,心不存于矜尚;体亮心达者,情不系于所欲。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物情顺通,故大道无违;越名任心,故是非无措也。”籍有《大人先生传》,以为:“世之所谓君子,惟法是修,惟礼是克。手执圭璧,足履绳墨。行欲为目前检,言欲为无穷则。少称乡党,长闻邻国。上欲图三公,下不失九州牧。独不见群虱之处裈中?逃乎深缝,匿乎坏絮,自以为吉宅也。行不敢离缝际,动不敢出裈裆。自以为得绳墨也。然炎丘火流,焦邑灭都,群虱处于裈中而不能出也。君子之处域内,何异夫虱之处于裈中乎!”(见各别集)蔑名教,弃绳墨,盖自嵇、阮始矣。然《晋书·阮籍传》称:“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而康《与山涛(字巨源)书》亦言:“阮嗣宗口不论人过,吾每师之,而未能及。至性过人,与物无伤,惟饮酒过差耳。至为礼法之士所绳,疾之如仇雠。”又言:“吾以不如嗣宗,而有慢弛之阙。又不识物情,暗于机宜。无万石之慎(万石君,石奋也),而有好尽之累(国武子好尽言以招人过,见《国语·周语》)。久与事接,疵衅日兴。虽欲无患,其可得乎?”(见康集)是康、籍之放诞,原有所托而然。而亦未至过甚也。其后阮瞻、王澄、谢鲲、胡母辅之之徒,皆祖述于籍,谓得大道之本。乃去巾帻,脱衣服,露丑恶,同禽兽。甚者名之谓通,次者名之为达。变本加厉,虽乐广亦讥之,而曰:“名教中自有乐地,何为乃尔。”(见《世说新语》)此于嵇、阮已不似,而况何、王乎?且汉儒自贾谊、董仲舒以至徐幹,其为说无不致重于礼者。非不知礼之为人所苦难也,诚以人之性犹乎水然,无以防堰之,则将泛滥而大为害于天下。若夫上智之士,虽有荡佚,不离于法,是则希世而一见,未可以望之凡流也。何、王、嵇、阮,皆禀绝世之姿,有拔俗之志,而骛于高远,遗其卑近。其亦曾子所云“堂堂乎张,难与并为仁”者耶(见《论语》)?而阮瞻、王澄,又不善学之。无贲、育之勇,而欲举千钧之鼎,宜其绝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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