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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字必取筋骨。自诅楚而下无筋,自石鼓而下无骨,独秦斯能藏筋骨于皮相间。过此而往,此道传于徒隶中。唐阳冰自谓直至老夫,今日而在,必生愧怍。字法故多,不出用笔、结构、体裁、顾盼,四者之外,无他能也。至若筋骨在学力功夫,逸锋在意兴去就。唐人尚功,晋人任逸,自此而往,不可求其端倪矣。何谓用笔?正锋起伏,下笔有意是也。何谓结构?疏密得宜,联络排偶是也。何谓体裁?格制裁益,不拘绳墨是也。何谓顾盼?左右上下,往来有情是也。何谓筋骨?强弱得所,和而不乖是也。何谓逸锋?乌衣子弟,翩翩爽爽,到处有致是也。字有四法,曰骨,曰脉,曰格,曰调。方圆肥瘦,我自能主,谓之骨;缓急从意,流转不穷,谓之脉;取法乎上,不蹈时俗,谓之格;情游物外,不囿法中,谓之调。字有四病,曰拘,曰稚,曰俗,曰野。为法所系谓之拘,为笔所使谓之稚,为墨所使谓之俗,为手所使谓之野。

笔法尚圆,过圆则弱而无骨;体裁尚方,过方则刚而不韵。笔圆而用方,谓之遒;体方而用圆,谓之逸。逸近于媚,遒近于疏。媚则俗,疏则野。惟媚与疏,即未入恶道,亦野俗之滥觞乎!预防其流毒,斯不为魔中。

书法云:点不变谓之布棋,画不变谓之布算。正有不必拘者,如欧氏作飞字四点如一,作灵字八点无差。以至结构对偶,画画未尝改易,而亦未始不善。若虞氏作书字,则上二画下三画俱平,中三画抑左扬右,便符前法,此有得于王氏。作三字则二画相从,下画别出;作佳字其左圭上如士,下如重点。或上画先作,中二联绵,此下画仰承之法也。故知各有所取,无往不善。除是无学,不可与言虞、欧师徒也,故比量说之。○真、草虽并有挑踢,大半从飞白得之,或引带过脉,无一笔虚设。虚设可已,可已不已,已非高格。至若世俗稚笔,全然借挑踢以补其阙漏,即不能除,谓之救药可耳。若惟此是务,未是书也。笔发于上,意先在下;字起于左,心先在右。假如真书草头作萑,草敛其足,穴头作邃,遂束其首;篆书水傍作满,水让右,水傍作江,水浸右工,心意不先,何以措置?故曰:胸中具个完字。难者曰:江满并出,将异结乎?通篇章法,古今不然也。曰:此中最难。须全然锻炼一翻,自有个生息。苟不诸体备具,涵漾于胸中者,未可轻议也。庄周云: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其间必有游刃之地,满志藏刀,故曰得意。

结构名义,不可不分。负抱联络者,结也;疏谧纵衡者,构也。学书从用笔来,先得结法;从措意来,先得构法。构为筋骨,结为节奏。有结无构,字则不立;有构无结,字则不圆。结构兼至,近之矣。尚无腴也,故济以运笔。运笔晋人为最,晋必王,王必羲,义别详之。

运笔者,一画中之结构也。低昂巨细是其构,起伏显谧是其结。书家不学而熟之者,亦能结。学而未熟者,但能构。构为意念,结为情性。有结无构则习俗,有构无结则粗疏。粗俗都捐,近之矣,然无韵也,会须师古。师古晋人为最,羲之故善,又须去其似是而非者,黄、米诸家辨之详矣。

字之左右相对体,或打围字,下左笔时可纵情落墨,下右笔时则毫不得纵,全要顾左。凡舒敛曲直,圆锐肥瘠,一一照应,始无后悔。否则败矣。

笔锋引带,如词章中过文。虽然,似是而非也。笔锋乃无中生有,本是虚器;过文全篇脉络,去此离矣,是则实语者。

用笔品藻,古人亦云详矣,但多昧于结构、破体二法。晋人结构囿于情,唐人结构囿于法。以法显情,其义斯显。情为法缚,皆桎梏也,勿论可矣。破体有篆破真不破,有真破篆不破,有篆真俱破,有可破不可破,有有义之破,有无义之破。不必破者,勿论可也。世谬以笔法为结构,或呼野狐怪俗之书为破体者,皆不知书法名义者也。名义尚昧,书道何有哉!因取同部结构有异者,著之于篇。若风衣人心水草火手木肉页黑十二部字,并左右上下内外俯仰,真篆全省,正破古俗。因势取裁,其法不定。不定为法,翻合书法。

字须结束,不可涣散;须自然,不可勉然。各自成像而结束者,自然也;曲直避让而结束者,勉然也。若夫交错纷拿而结束者,妖邪野狐,无足道也。

法书在在成形,全有全结,半有半结,偶有偶结,独有独结。大令不逮乃公,是以求妍于成字之后,识者弹之。虽然,要知大令受病何处,多中于破体一门耳。作破体时,全以诸体会成一局,方可下笔,若随意绷补,却不是书。

正体法略不相涉,破体则相为依倚。若似破不破,又非正体。犹之堪舆家言,欲过不过,大凶宅相。

一字诸画,当粘者勿断,当断者勿粘。当断而粘则固,当粘而断则离。逐字推敲,其意自出。当断竟断,如欧、颜诸家作正书乃及等字,上钩作一笔,下钩别起是也。当粘竟粘,如作光先等字,下撇之首直从上画之末拂出是也。若疑惑不决,全无主意,便不是书。

置于竹帛谓之书,书成而后行款具,行整而后结构章法森然不紊矣。前此不然也。一字结构谓之字法,前言议之详矣。通篇结构谓之章法,譬之白曰二字为行列,则白首出之局外;田甲二字为行列,则甲垂出之局外;主甲二字为行列,则首足皆出。摹印阔边,特设此格是也。即摹印家多不解此,况书家乎!

书法昧在结构。独体结构难在疏,合体结构难在密。疏欲不见其单弱,密欲不见其杂乱。姑置疏法,先言其密。众文合字,文自成形,字自成像,小聚大聚,少聚多聚,各得其所。难其聚者,用破体法,如随游悠岁冥众左右之类。至若特为改作者,势不得不然也,如水人手,岂能上下四傍不变形体乎?但不必变者而固欲从俗,此可憎耳。

方结者从其方,不可方者垂其脚,如十中廾之类。左右适均者从其峙,不可峙者上下出,如节斯亏群之类。上下适均者勿避其整,苟可避者,以一画担之,如台耋之类。

三合并列者,一为傍,二为合,如识谢抑涤之类。左右同体者,中立而附耳,如斑雠嚻之类。

字之结构,绝似词家之对偶。有可以正对,有可以借对,有可以影射对,有可以走马对。泥于形似,则质而不文;专于影射,则巫而不重。近体似真书,古词似篆籀。于篆之中,近体似小篆,古词似大篆。近体拟合而时或不合,古词拟散而时或不散。近体合以形,古词合以意。

偏傍势变,岂惟徒隶,篆亦有法。由古至今,法如是,故风部门部所领诸字详于他简,此不更赘。是以字之结构无处不有,姑举其多者为法。如篆之门部,楷之风部,一皆随在变体;若拘于一律,是则不知书者。别详字法剺合攵,长卷一百七十六卷。文多不具录。

作大字如小字,书法恒言之矣。作小字如大字,古今未之及也。作大如小谓用笔,作小如大谓结构。用笔有不学而能者矣,亦有困学而不能者矣。至若结构,不学必不能,学必能之。能解乎此,未有不知书者。不解乎此,未有可与言书者。字之结构,如几席间排设燕享之具,右羹左食,并不失款;即罢而行撒,一盂一鼎,亦皆法器,各自成像,可陈可列。非若后世俗书,如佣奴聚食,远望亦似丰盈,近之则见杯盘狼籍,不成雅观;至若破缶缺盆,折几残凳,苟失支撑倚着,几何而不倒仆哉!端人过之,掩鼻走矣,见其不成享也。

作字有难于结构者,一为学力不到,一为平方正直尘腐之魔胶固胸膈间。平直故是正法,其势有不得平直者,不可以此拘拘也。即可以平直而不成文章者,亦不可以是拘拘也。乍满乍阙,让左让右,或齐首敛足,或齐足空首,或上下俱空,无所不宜。一字务于成文,一篇务于成章可矣。何谓文?交错盘互,得所是也。何谓章?音十为章,合集众形不使乖张是也。所谓难结构若何?如盥字之类。常考石经,作盥亦不甚雅,覃思不已,变文作,自谓可观,然不免改作。近有童子誊写一书,谬作直旁二白,始笑绝倒,既而爽然,翻可取法。三人我师,今而益信。因言其得失,其义安在,即不过自相结构,二白先自让避,其锋有归耳。

有篆满而真阙者,有篆阙而真满者;有篆省而真全者,有篆全而真阙者。此两者无非为结构去取。以结构持心,有馀豫矣。

配合数字,须字字锻炼,始成篇章;画画有据,始得成文;画画造立,始得成字。有据无立,书奴而已;有立无据,遂成野狐。笔逾少,字逾难,犹印之有章法。字法死,章法活。至若笔法,则又出于形骸之外,未可以言语形容。

字之增减笔,惟篆书两用之,若徒隶、真草,有减无增。何也?不特义训在篆,非隶可窥,且真书之法,俗尚简省,篆书减笔贵古雅,增笔贵丰赡,无适而不可,是以兼得。汉已上,夫文用之,夫人能之。唐已下,文不皆用,万无一得。后代何尝不增损改作字体乎?增则益其配态,损则呈其鄙野。试探古今摹印,虚心比量,不能逃识者冰鉴。

古人书自然合法,不加强附,即后世名家亦多不杂厕,是以古印章如玺书。先秦之法,直作数字而章法具在。至汉而后,章法字法,必相顾相须而成,然后合法。后世无其学而不勉效其事,遂有配合章法之说,此下乘也。犹之古无韵书而诗不废者,韵学具也。沈氏始能作韵,后世依韵题诗,亦下乘矣。诗法绝似印法,故比量言之。

人知疏体可阙可让矣,而不知密体亦可阙可让也。此理一开,人人自得,即造立世界,由此而广,岂惟文学。

仿书时,不可先着宋人以下纤媚之笔入眼。严沧浪所谓不可令下劣诗魔落吾肺腑,余谓字学尤甚。诗止于迷心,字兼魅其手腕。两贼夹攻,所存有几。故不学则已,学必先晋,晋必王,王必羲,羲必汰去似是而非诸帖。何乃训蒙先生特索现在名家写法帖,愚亦甚矣。

用指不用腕,则画成点而不庄。能正腕而不正锋,则形如刷而不典。

落笔须点检馀渖,收笔须点检残锋。唐已前无有此失,宋而下方出此丑,沾沾自好,增其恶态。宋人诮王安石写字似大忙中作,不知自家亦坐此病。若持心缜密者,必无野笔。野笔净尽,方入雅调,否则终是卑格。

何谓野笔?当突而锐,当直而曲,当平而波,当注而引,当撇而镝,当捺而牵,当缩而故延之,当纤而故浓之。楷之馀为章,章之馀为草,草更张之,皆野狐也。游心于外能结构,游心于内能运笔。简牍广狭,外也;波折妍媚,内也。偏者各有一蔽,游心于范围近之矣。不在全简而在全体,不在豪素而在腕指,是之谓心意骨力,始可与言书。近世皮相文字,不知如是语言为何物,标致用事,亦足自豪者,姑置勿论。

字须配合,配合有二种。结构之合,不必画画对偶,要在离合之势可指而目睹方是;使转之合,不必丝丝贯珠,要死活之脉可想见会心方是。能学问不能文章,此儒家之学究;能文章不能翰墨,此君子中伧父;能翰墨不能法帖,此名士中野狐;能法帖不能遵古,此好事中俗调,皆所不取。

学力三

先读书法,后摹法书,能为古人忠臣,败笔可略,笔误可谅,俗工失款可正,剥落模糊可补。苟不知书法,遂不知法书矣。何者是得?何者是失?何人是浮名?何人是实学?何以为工?何以为妙?谁是全能?谁是偏胜?何处可及?何处不可及?书从何来?法从何授?一似梦中苦乐,总成妄诞,不惟无成,且枉费心力。

粗能识得好恶,即须严加趋避。得一字好,即思未得时丑字革去。得一笔好,即思未得时恶笔革去。作一字不好,必求一好字易之。作一笔不好,必求一好笔易之。三人我师,言言实学,勿轻放过。遇好求恶,境逆而易;逢恶求好,境顺而难。若多看法书,顺境成易;多读书法,逆境不难。若不学空求,多遵谬妄。逸少中岁进德,每作一衡如惊蛇之曲,此九四跃渊之龙,不可遂认作飞空夭矫之文也。释典参悟而后功行,三阿僧祇始得成佛,未进此步,辟支禅也。若发愿不深,不求最上一乘,便并二乘亦不可得。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取法乎中,民斯为下。是以大根大器,宁受顶堕罪业,无宁自画小成。

字无百日功,非虚语也。岂惟百日,即开卷注意,步步移形,三日刮目,诚然有之。至若学问了义,虽尽平生,何厌足之有!譬释典云:指爪作佛面已成佛道。又云:三阿僧祇然后成佛。须于此中参透,始知顿渐两途即是一法。

字学二途:一途文章,一途翰墨。文章游内,翰墨游外,一皆六艺小学。而世以外属小,内属大,不然也。虽然,要皆大学之门户,不从此入,何由得睹宗庙百官。后世失传,拆而为三,文章斥而传疏烦,翰墨斥而流别异。何如求本寻原,所握者简,所施者博,不亦多乎!吾道一贯,彼此相证。

诗文忌老忌旧,文字惟老惟旧是遵。诗文忌蹈袭,文字亦忌蹈袭。旧与蹈袭故自有分矣,格调、形似之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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