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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工政十四直隸水利中(1)

書徐貞明遺事

趙一清

史記河渠書。漢書溝洫志。詳關中水利。後代不都。故諸渠廢絕。不復可尋。明定鼎燕京。尤急漕務。惟資給東南之粟。講求輸運之便已爾。濬河以通漕。護漕則河傷。竭三吳之民力。上供天府之儲。而財用常憂其不足。我朝 世廟。憫閭閻之疾苦。思往哲之善政。特開水利營田府於近畿。誠至計也。觀於貞明奏議。及其首尾興革之由。實足以資採擇云。貞明字孺東。貴溪人。隆慶五年進士。歷官尚寶寺丞。建言在為工科給事中時。後竟罷歸。其父九思官工部郎。治張秋河。築減水橋於河濱。工成。永為利。趙文華出視師。九思不迎謁。坐以老致仕。亦循吏也。貞明之言曰。神京擁據上游。兵食宜取之畿甸。今皆仰給東南。豈西北古稱富強地。不足以實廩而練卒乎。夫賦稅所出。括民脂膏。而軍船夫役之費。嘗以數石抵致一石。東南之力竭矣。又河流多變。運道多梗。竊有隱憂。聞陝西河南故渠廢堰。在在有之。山東諸泉。引之率可成田。而畿輔諸郡。或支河所經。或泉自出。皆足以資灌溉。北人未習水利。惟苦水害。不知水害未除。正由水利未興也。水聚之則為害。散之則為利。今順天正定河間諸郡。桑麻之區。半為沮洳。由上流十五河之水。惟洩於兒一灣。欲其不泛濫與壅塞。勢不能也。今誠於上流疏渠濬溝。引之灌田。以殺水勢。下流多開支河。以洩橫流。其淀之最下者。留以瀦水。稍高者。皆如南人築圩之制。則水利興。水患亦除矣。元虞集欲於京東濱海地築塘捍水以成稻田。招徠南人。俾之耕藝。北起遼海。南濱青徐。今宜倣集意特簡憲臣。假以事權。毋阻浮議。需以歲月。不取近功。或撫窮民而給其牛種。或任富室而緩其征科。或選擇健卒。分建屯營。或招徠南人。許其占籍。俟有成績。次及河南山東陝西。庶東南轉漕可減。西北儲蓄常充。國計永無絀矣。尚書郭朝賓以水田勞民。請俟異日。事遂寢。及貞明被謫。至潞河。終以前議可行。著潞水客談。以畢其說。其略曰。西北之地。旱則赤地千里。潦則洪流萬頃。惟雨暘時若。庶樂歲無飢。此可常恃哉。惟水利興而後旱潦有備。利一。中人治生。必有常稔之田。以國家之全盛。獨待哺於東南。豈計之得哉。水利興。則餘糧棲畝。皆倉庾之積。利二。東南轉輸。其費數倍。若西北有一石之入。則東南省數石之輸。久則蠲租之詔可下。東南民力。庶幾稍甦。利三。西北無溝洫。故河水橫流。而民居多沒。修復水利。則可分河流。殺水患。利四。西北地平曠。游騎得以長驅。若溝澮盡舉。則田野皆金湯。利五。游民輕去鄉土。易於為亂。水利興。則業農者依田里。而游民有所歸。利六。招南人以耕西北之田。則民均而田亦均。利七。東南多漏役之民。西北罹重徭之苦。以南賦繁而役減。北賦省而徭重也。使田墾而民聚。則賦增而北徭可減。利八。沿途諸鎮有積貯。轉輸不煩。利九。天下浮戶。依富家為佃客者何限。募之為農。而簡之為兵。屯政無不舉矣。利十。塞上之卒。土著者少。屯政舉。則兵自足。可以省遠募之費。甦班戍之勞。停攝勾之苦。利十一。宗祿浩繁。勢將難繼。今自中尉以下。量祿授田。使自食其土。為長子孫計。則宗祿可減。利十二。修復水利。則倣古井田。可限民名田。而自昔養民之政。漸可舉行。利十三。民與地均。可倣古比閭族黨之制。而教化漸興。風俗自美。利十四也。譚綸見而美之。曰我歷塞上久。知其必可行也。御史蘇瓚徐待給事中王敬民俱疏薦之。乃進貞明少卿。賜之敕。令往會撫按勘議。瓚亦獻議曰。治水與墾田相濟。未有水不治而田可墾者。

畿輔為患之水。莫如盧溝滹沱二河。盧溝發源於桑乾。滹沱發源於泰戲。源遠流長。又合深易濡泡沙滋諸水。散入各淀。而泉渠溪港。悉注其中。以故高橋白洋諸淀。大者廣圍一二百里。小亦四五十里。每當夏秋淫潦。膏腴變為瀉鹵。菽麥化為萑葦。甚可惜也。今治水之策有三。濬河以決水之壅。疏渠以殺淀之勢。撤曲防以均民之利。並下貞明相度。戶部尚書畢鏘亦力贊之。採貞明議為六事。請郡縣有司。以墾田勤惰為殿最。地宜稻者。以漸勸率。宜黍宜粟者如故。不遽責其成效。召募南人。給衣食農具。俾以一教十。能墾田百畝以上者。即為世業。子弟得寄籍入學。其卓有明效者。倣古孝弟力田科。量授鄉遂都鄙之長。墾荒無力者。貸以穀。秋成還官。旱潦則免。郡縣民壯。役止三月。使疏河芟草。而墾田則募專工。帝悉從之。命貞明兼監察御史。領墾田使。有司撓者劾治。貞明乃先詣永平。募南人為倡。墾田至三萬九千餘畝。又遍歷諸河。窮源竟委。將大行疏濬。而閹人勳戚之佔閒田者。恐水田興而已失其利。爭為蜚語。流入禁中。御史王之棟家畿輔。遂言必不可行。且陳開滹沱河不便者十二。帝惑之。令停役。并欲追罪建議者。用閣臣言而止。貞明識敏才練。慨然有經世志。京東水利。實百世利。事初興而即為浮議所撓。論者惜之。初議時。吳人伍袁萃謂貞明曰。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君所言得無太盡耶。貞明問故。袁萃曰。北人懼南漕儲派於西北。煩言必起矣。貞明默然。已而竟如袁萃言。此萬歷三十年事。終明代良策。無有逾此者。

西北水利議

許承宣

天下無無水之地。亦無不可以溉田之水。古者眾建諸侯。各食其地之所入。其時稱沃饒者。率在西北。不聞其仰食東南也。魯僖十三年。晉乞糴於秦。明年秦乞糴於晉。又明年晉饑。秦伯餼之粟。天行遠不過千里。故告饑於鄰封。即粟行五百里之意也。夫西北之所以沃饒者。以溝洫之制未壞也。水之流盛於東南。而其源皆在西北。用其流者利害常兼。用其源者有利而無害。其或有害。則不善用之之過也。古井田之制。夫間有遂。十夫有溝。百夫有洫。千夫有澮。萬夫有川。川者水之匯也。萬夫之所恃賴也。旱則川之水可由澮以入於洫。由洫以入於溝。由溝以入於遂。而田不病燥。溢則遂之水可達於溝。溝之水可達於澮。澮之水可達於川。而田不病濕。秦人盡壞其制。後世莫能復。間有言西北水利者。而卒不行。或行之未久輒罷。無他。狃於常行習見。而不肯輕犯難成之事也。水利不興。則地寶不登。即有藝來牟稷黍諸旱穀。而所入不足以應長吏之追呼。於是有棄田不求直而無一人受者。而欲募民墾荒。興水利。其誰應之哉。然則虞集所云以百夫耕者為百夫長。以千夫耕者為千夫長。以萬夫耕者為萬夫長。命以官。給以祿。我知其不可以勸民也。集之議不行於當日。丞相脫脫乃行之於至正間。則以工價農器牛種諸費。悉取給於官。其時鈔法大行。散之於下者。復收之於上。故給鈔五百萬錠。內帑不虧而費用足。明以來鈔有散而無收。則雖起脫脫。於今日亦不能以虛名而邀實利也。且吾欲興水利以墾萊田。而潤泉在其上。陂池在其下。民間熟田錯雜其間。夏秋霖潦大作。則潤泉之水。奔潰四出。其勢無由達陂池以會於川而入於河。故西北不獨亢暘之足憂。而亦汎溢之可慮。自非於民間熟田。相其水勢所趨。令捐棄尺寸以行水。水道不可得而通也。然而或鑿其右。或掘其左。或穿其腹。或斷其背。壞本氓自有之疆甽。成他家公用之水利。自非厚償其直。其誰與我。然則水利終不可興乎。曰不然。國家廣開事例。所以佐軍需也。今陬澨次第底定。將停諸事例以澄序官方矣。何不即用見開之例。於西北各省。每縣增設農田官。此日之品級。與他時陞轉。皆得比於縣令。而以其應捐納之數。募耕夫。庤錢鎛。買犢儲種。并償民之棄熟田為水道者。五年復其租。以代廩祿胥役之費。又五年乃覈其賦額。以為殿最。隸之於藩司。而上之於計部。額滿乃得遷。不稱職者罷之。將人人自奮於功名。新田賴以墾。而熟田亦得享其利。下可因農事以進身。上可資本富以足國。行之久而西北之粟米日增。即東南之歲漕可漸減矣。國家漕運。歲費鏹四百餘萬。僅得米四百餘萬石。比民間中歲之直已過之。而民之加折贈耗不與焉。況乎河漕大臣。下至閘務諸冗職經費。以及每歲治河所需樁木麻柳薪芻等費。尤不可勝計者哉。又況東南稻之田。所資以灌溉。率江湖河淮下流之水。一旦奔騰衝激。時有漂土沒稼之患。未可常恃以實西北。豈若治其上流。開溝洫以行水。築隄岸以障水。為梯田以受水。濬陂池以瀦水。桔以導其出入。壩以時其啟閉。有全利而無小害也哉。是則燕豫秦晉齊魯皆可通行。不必虞集之京東瀕海也。不必脫脫之河間保定密雲順義也。將見所在皆腴壤。東南漕粟。可盡改為折色。民無兌糧之費。不蠲賦而筋力以舒。國家歲省四百餘萬之金。不煩輸將。而天庾常滿。亦何憚而久不為也。或曰漢孝武設搜粟都尉。明帝置宜禾都尉。三國時有典農中郎將。是宜以武職領之。如近日衛所屯營守備可矣。余曰不然。訓農非親民之官不可用。三代時鄉大夫遂大夫皆文臣也。彼知有功得遷。必自愛而勤於其職。吾見古孝弟力田之科。且由是可復。而國家亦豈有名器濫用之失哉。

畿輔治水策

王善橚

穀資五行以生。而水為先。故六府始水而終穀。大禹決川距海。濬畎澮距川。水害除而水利亦出。故盡力乎溝洫以備旱澇。周禮遂人治遂溝洫澮川。稻人掌防溝遂列澮。匠人為溝洫。並舉川淵。水利其昉于三代乎。馬氏端臨。謂秦廢井田。而水利之說乃興者。誤也。禹貢則壤成賦。雖總秷秸粟米但賦于甸服。而貢達于河。漕運肇端焉。漢書溝洫志。則備論溉田漕粟矣。今夫西北之水。所以不同于東南者。東南地平。流濬而土面堅實。故水之盈涸也徐。而致淤也緩。西北山多。流湧而土面浮疏。故水之盈涸也驟。而致淤也速。嘗觀畿輔之間。冬春水涸。大澤名河。多可徒涉。一遇伏秋。山水迅發。奔騰衝突。小者鉅而鉅者橫。暴漲則泛溢道塗。消滯則闐塞河淀。此其較難收利於東南者也。竊謂畿輔之水。源之當濬者少。流之當暢者多。怒之當殺者多。衝之當遏者少。其務瀦之而使有所容者。在清理淀泊而勿令淺隘占耕也。其豫防之而使不得逞者。在開河分水而非徒隄所能捍禦也。水勢以永定滹沱為大。白河苑口河次之。蓄洩以東西淀為大。塌河淀七里海次之。永定河亦曰渾河。亦曰盧溝河。亦曰黑水河。亦曰無定河。其上游曰桑乾河。發源太原之天池。伏流至朔州馬邑之金龍池溢出。是為桑乾。東下大同。抵宣府。保安州雁門雲中應州諸水。皆會穿西山。自宛平之盧溝橋。至永清之朱家莊。匯狼城河。注西沽。激蕩善徙。故元史稱小黃河。康熙三十七年。疏濬順軏。 賜名永定河。滹沱河源出山西繁峙縣太戲山。流經太原。入直隸。經平山靈壽正定。至衡水縣界。出焦罔滏水貫甯晉泊而來入之。經冀州武強獻縣河間青縣。經大城縣之子牙村。名子牙河。匯于武清三角淀。即水經所云。右出為澱。北為濊口者也。按周禮并州。其川滹池。唐書五行志。永開成間。滹沱河皆溢。害稼。永定滹沱二河。質濁而力最強。白河即北運河也。亦曰潞河。亦曰沽水。亦曰白遂河。源出宣化府龍門縣。經密雲縣。赴通州北關。與溫榆河合。源高勢峻。至天津三岔口。與南運河會。迄大沽口入海。大沽口即大直沽也。土人謂之海門。苑口河即玉帶河也。出自西淀之貓兒灣。至霸州而拒馬桑乾胡良霸水皆會焉。故名會同河。今諸河雖改流。而仍總會順天保定正定三府西山一帶三十餘河之水。河身深寬。不逾二十丈。勢不能容。則湍悍為暴。欲其恬然而會於東淀也難。白河苑口皆當重浚者也。西淀跨雄新數邑之境。拒馬河發源易州廣昌之淶山。挾琉璃河淶濡諸派為白溝河入之。豬龍河自高陽來會。唐沙滋三水入之。是淀也。析之則曰柴伙淀。曰燒車淀。曰雜淀。唐志所稱莫州九十九淀也。西淀之水。會為一河。分為三汊。而會於東淀。東淀延袤霸州文安大城武清東安靜海之境。七十二清河之所匯瀦也。永定河自西北來。子牙河自西南來。咸入之三角一淀。當直隸全局之水。游衍而節宣之。自河頭至丁字沽。入北運河。顧東西各淀。皆不免淤淺。就中三角淀所關尤鉅。若夫天津縣之塌河淀。即北運河筐兒港藉以蓄洩者。寶坻縣之七里海。即北運河青龍灣藉以蓄洩者。皆無大源而易涸。此不可聽民乘涸占耕者也。由斯以觀。則水之源委清濁分合強弱明。而施功之先後緩急亦略可矣。朱子云。治水先從低處下手。郭子敬治盧溝河。言當開減水河。令其深廣。說者謂欲治直隸之水。莫如擴達海之口。欲擴達海之口。莫如減入口之水。又謂凡各屬所有古瀆舊港。當因勢乘便。酌量開通。近泊者導之入泊。近河者導入之河。近淀者導之入淀。然則審水性。酌地勢。訊土著高年。多穿溝渠。以殺上流。加濬河淀。以洩下流。善建版閘。以收實用。或於南北運各建壩開河。分途入海。俾海口水減。其出寬然。勿使河員但保隄工。而不問淤暢。勿使小民私取微利。而或侵淀泊。庶幾怒衝自消。運河無害。溉田得利。霸保文大青靜之澤國。胥為樂國。億萬載其平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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