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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PART SEVEN

当那霎意识到这点,安葵已经站起来奔出门去,与凉介擦身而过那秒,那霎想自己目睹了一场真实的恋爱纠纷,再不是她小说里想象中的虚无画面了啊。

宅在自己小屋,没有去慢慢吧,除了偶尔下楼买烟,那霎一直把自己蜷缩在那只单人沙发上不停地机械地看碟。她甚至没有多余的脑细胞去想想别人,譬如安葵跟凉介怎么样了,她的脑袋中前所未有地一片空白,犹如丢失了什么。

半夜,那霎就写下一篇篇小说丢进编辑信箱。有时,她一个字也写不了,就在博客上记流水账和牢骚,生活好比闭关,过得竟一成不变。

直到Silence打来电话,Silence问:“明天周日你过来么?”“不一定吧。”那霎沙哑的声音说。“你在做什么?”“看碟。”“心情不好?”“没有啊。”“那就过来吧,明天浮清团有活动。”Silence发出热切的邀请。“看吧。”

意兴阑珊的回应,满是敷衍的味道,那霎想起Silence的身份,隐约滋生戚戚。她异常想问Silence,邓季季有对他说过自己没有,问题到嘴边,又重新咽下去。说过要习惯不被邓季季照顾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刻意?

搁下电话,精神被唤起来一些。那霎梳了梳头发,下楼吃饭,忘了说不要放辣,结果端上来的炒饭辣得舌头都麻痹了。扒了两口饭,那霎接到安葵的电话,她在那头问她怎么了。那霎说没事。可是安葵孜孜不倦地追问,那霎忽然没了耐心:“我说没事就没事啦,很唆哎。”任性地摁掉电话,走出小饭店,灰白的水泥地将太阳光强烈地反射至眼睛,似乎故意要刺激她流泪。才回到小屋,门铃大作,安葵毫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KFC:“没吃吧?”说着自顾自踏进屋,将鸡翅、汉堡、饮料摆了满满一桌。“对不起,刚刚……”“别傻了,跟你那么多年,你惹得我还少么,习惯成自然。”

那霎在食物跟前坐下,一手拿了饮料一手托起腮帮子,呆了呆,突然询问起安葵跟凉介的境况。听到的答案使那霎差点把饮料喷到安葵身上——他们又和好了。也不知是谁先提议再试试,总之,彼此都不舍得分手,所以,又和好了。那霎对着安葵说教,感情的事情岂能轻易说分手这么儿戏。“你以为我想么?”安葵啃着鸡翅反驳,“那你呢?难道跟Silence有关?”恢复恋爱的女子也即刻恢复了八卦的本性。那霎又把话题扯到凉介身上,巧妙躲开了安葵的问话:“我还没一本正经认识凉介呢。明天浮清团有什么活动?”

“带妆排练。年底有场COSPLAY大赛,4月份就报名的,大家都格外重视,光前期工作就花去四个月,现在服装道具齐备了,初批平面照片也都做完后期了,初次动作也编排完毕,所以,要开始做一次正式的带妆排练,录下来看具体效果,回头再讨论是否要做修改。”

“安葵……我好像是游离在浮清团外的,我想……要不,我退团……”她突如其来的想法,就脱口而出了。她想到的只是,当初加入浮清是因为慢慢吧因为Silence,而今,似乎想避而不见Silence。

“不行!”安葵弹起身,发出义正词严的反对,“干吗要退团啊,不是好好的?再说当初我可是拼了命,你才进得去的。”

那霎想起那天进团时候安葵跟厉夏的僵局,不由得不好意思,暂时收起退团的念头。

第二天,那霎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安葵的电话打来,她说她在楼下,要拖那霎一起去慢慢吧。

还是换了衣服,洗了把脸,匆匆叼起一只微波好的包子往楼下冲。安葵朝她大呼:“天啊,你怎么做女人的,头发都不梳,看你的刘海翘得……”

那霎这才想起,用手胡乱抓了两下刘海。她想自己已经一个星期忘记了日升日落忘记了梳洗打扮:“我声明过,要不要我再声明一次啊?”

“别把你太当女人嘛。”安葵接话,“我知道啦。”

一路说笑,那霎心口的阴霾暂时隐去不少。慢慢吧里已经聚集不少人员。

Silence在吧台边记录东西,只匆匆抬头与那霎打了招呼。柳漾见到那霎踱了过来,就跟他们没有不愉快一样:“嗨,来啦。”

“是啊。”那霎答,迟疑下又问,“工作怎么样?”

“只说回家等消息,至今没得到通知,应该是泡汤了。”

“我还不知道你学什么的。”

“外语。”

那霎点了点头,像责任一样说鼓励的话,但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太真实:“别浮躁,会找到适合你的工作……”“不容易。”还好柳漾接过话去。那霎感觉他比之前沉稳一些,许是一场经历使他懂得一些事情的关系。

人员到齐,这场带妆排练郑重地开始,那霎和柳漾本身没有角色任务便坐在一边,他们的位置正好,旁边的三角架上放置着DV。Silence拿起资料出门了,脚步掠得很迅疾。那霎一直目送他走远,Silence不知。

换好服装出来的COSER使那霎眼前一亮,那些妩媚漂亮无懈可击的造型与妆容,直抵人心。

这次他们COS的是《犬夜叉》,厉夏COS的杀生丸大人华丽得使人发疯,一条柔软的白色毛皮盖住一侧肩膀,白色衣裳宽大的袖摆。那柄象征身份的天生牙挥一下可救百人。银白色的卡丝长发一直垂落后背,飘逸而优美。细长的眼睛,上翘的眼尾,显示不可一世的贵族气息。诚如杀生丸大人自始至终贯穿的不凡气度;犬夜叉穿着红色的火鼠袍,手持铁碎牙,挥一下斩百妖,白色刘海垂在眼皮上,两只狗耳朵俏皮地耸立左右;背着一柄弓,长长的黑发用白色布带扎好,白衣,红裤,是那个由怨念和陶土做的身躯结合出来,靠着填充死魂活着的桔梗,周身散发出平静的忧伤;弥勒很俊俏,也很不羁,一身蓝衣,简洁的黑色短发,一根锡杖扛在肩上,右手缠绕着一串佛珠;安葵则穿着戈薇的校服,背着装满零食的书包,活泼善良的眼神……

眼前的一切都促使那霎一时间爆发一股迷思。有时候,虚构的东西为什么被人推崇与喜欢,也许就是因为那些太完美。太多东西无法在现实中得到心灵的满足,所以在这些虚无中得到平衡。就好比那霎不厌其烦地制造着或喜或悲的故事,无非也是在满足自己心灵深处的追求吧。当然,还有那些让期刊存活下去的读者,那些喜欢快餐文字的人,大家都一样,唯独不同的只是呈现的方法与手段而已。

耳边响起背景乐,是犬夜叉两支主题曲《Change the World》和《Grip》。率先出场的是凉介COS 的犬夜叉和安葵的戈薇,两人一小段默契的双人舞,将情节推向恢宏,其余角色才鱼贯而出,跟着节奏起舞,各自的面部神态都像极了所COS 的人物特征,显然揣摩出了原作人物的神髓。那霎看着几个相识的人穿着与现实脱节的华丽衣服,顶着各色假发,或冷艳或可爱,意识到久违的青春的气息殷殷飘荡开。

后来,那霎才从安葵嘴里知道,在他们浮清团里,许多人都是多才多艺的。譬如凉介搞定背景音乐的合成,闲暇时还会帮安葵画画人物服装的分解图,包括颜色和质地。而服装制作则由安葵主要负责,首先要根据COSER 的身高估算出所需布料的长短大小,且最难的是服装的颜色,往往需要先打印下来,然后再去市场上逐一挑选,这要花去她许多休息时间,此外她还自告奋勇负责一部分的道具制作。那霎笑笑,从认识安葵起就已经知道她对手工的热衷。舞台的走位和舞蹈动作就由厉夏安排,每个人都可以提出建议,厉夏便综观全局吸纳一些想法处理好整体效果。另外几人分别负责化妆、部分的道具、杂务,以及在安葵需要的时候充当助手。

将DV 录下的影像放在电脑上观看后,大伙一致认为这次带妆排练出奇地顺利流畅,成员们之间合作默契,对这次比赛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个个信心满满。在几人的撺掇下,晚饭变成了超级提前的庆祝。

地点设在美食一条街,Silence也去了。他们要了一打冰镇啤酒。但是酒还没喝掉两瓶,另外几个COSER有事纷纷离席走了。偌大的包厢只剩下六个人,那霎、安葵、厉夏、柳漾、凉介和Silence。就像是一场本身就属于他们的聚会。

厉夏的左边是Silence,右边是凉介,再过来依次是安葵,那霎和柳漾。凉介就位于两个女人中间,而且,是两个都喜欢他的女人。那霎站起来,举着酒杯说:“凉介,虽然早就照过面了,但是今天才算正儿八经地认识吧。”他也站起来,因为啤酒的关系,双颊发红:“是啊,早听安葵说过,有个作家朋友。”

作家?那霎讪笑,对于那么大的帽子戴在她头上觉得浑身别扭。

没有再说什么怪异的祝酒辞,那霎仰头喝干了整杯啤酒。坐下时,眼角偶然一瞟,发现厉夏正目不转睛地打量她,目光尖锐,看上去并不友好。这让那霎多少扬起点不愉快,她亦用同样锐利的眼神不礼貌地盯死厉夏,直至对方败下阵去。那霎才欣然收回视线,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是一场无烟无火的战争,这样倔强的游戏,对那霎而言,从小就已经熟络非常,厉夏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然而,那霎也是第一次看清了厉夏骨子里的傲气。难怪她始终不肯放弃凉介,大部分原因应该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出于不肯向安葵认输吧。

一打啤酒很快没了。那霎又唤服务员要了半打。她从来没喝得那么多过,双颊发烫发红,眼神迷蒙起来,却还是不停地喝,安葵和柳漾都没能拦住。而厉夏的气势也不输给那霎。那霎找她拼,她利索地应战,两个女子就像赌气一般。一旁的Silence保持安静,安静得让人以为他不存在。

直至,邻桌一个喝高的男人没站稳,撞扑到那霎身上。那霎一惊条件反射地将那个男人狠狠一推,男人根本站不稳,往后摔出去,一屁股坐在一个滚倒的啤酒瓶上。酒瓶发出巨大的碎裂声,碎玻璃顷刻扎破男人的臀部。受伤男人的同伴围了上来,然后是两帮人的纷争。Silence跳起来保护那霎,很凶很悍的表情,那霎从来没看到过,不自觉呆了。

不知道是谁报警的,不一会儿就有警察来。把那霎他们都带走了。Silence从头到尾拉着那霎的手,没有松开。好在,整个过程都有服务员目睹了,责任不在那霎。中年胖警察象征性地口水教育一番,便打发了他们。

从警局出来那会儿,手还是牵在一起的。走离大门才五十米,Silence忽然松了手,那霎只觉指尖一凉,温暖不再。

他朝那霎大声咆哮:“喝那么多酒干吗!以为好玩么?你真是任性得不知天高地厚,从小就这样,大了也不改,你以为你是神,每个人都要迁就你么?”

天昏地暗的一顿指责,那霎紧咬下唇,手捏成拳头,良久,不曾开口说一个字。Silence可能觉悟到自己用词太严重了,缓和了口气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他靠近那霎,伸手来挽那霎的肩膀。那霎却用力地掰开他的手,一步步后退,姿态如同女主角退离一份伤心欲绝的无望爱情。尽管,那霎退离的,根本是一个没有爱情关系的人。

她惨淡地笑,路灯下,脸色煞白:“邓季季也是这样看我的吧,任性得不知天高地厚。”

“你不要乱想……”Silence皱起眉头辩解。

“对不起了。”那霎果断地截断Silence的话,“对不起了,今天带给你麻烦了。”

“你说什么啊。”解释也变得生硬。

“以后,不会了。”那么轻飘飘的口吻抛下的几个字,却掷地铿锵。

继而,是疯了一般地狂奔,一个柔弱的身影爆发着毕生所有力量在奔跑,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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