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她的名字。原先还暗自懊恼，若是能知道名字和八字该有多好，扎个小人，日日挨针。现下这想法却突然作罢了。师父不愧是师父，折磨人这点上，当她的师父也实至名归。
视作不见从她身边走过，云歌以为，以她的自尊，正常来说不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可被逼到这份上，正常人也可能不正常。
擦肩而过时，她一把拉住了她的腕，眼睛红红的，似要冒出血来。她说：“你师父在里面吗？”
云歌怔住。她既然不知道师父是否在，又何必苦苦守候？没多想，她下意识抽回手回：“这时候，师父自是在的。”
“呵呵……”先是压着嗓子低笑，肩膀忍不住剧烈的抖动，后来索性放开了声音，笑中带泪。慕雪门主死死的盯着紧阖的木门：“衍城，你确是打算再不见我了吗？我虽掳了你徒儿在先，可并未为难她。即是这样，你也几乎灭我全门。这样的惩罚还不够？难道非要我死你才甘愿？”
听到死字有些紧张。这大年节的，出人命也忒不吉利。云歌闪身躲到树后，原还以为错过了好戏，没想，好戏这才开始。熬了一天都未见上师父的面，怪不得这慕雪门主情绪崩溃。
她痴迷师父至此，恐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能多见师父几次。上次把她掳去，也是想骗师父见面。想来，师父也是明白这层道理，所以故意避而不见。
在割开的伤口上撒盐，师父绝对是个中高手。
“你既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一路福照陪伴。种下了情根，却不接情果。衍城，你好狠的心！”腿抖得站立不住，慕雪门主跪倒在雪地中，红色的缎袍，衬着翠绿的竹叶，十分扎眼。一番真情错付，她泪水涟涟，眼中的爱慕被雪色冰冷，逐渐化为怨念。“都怪我自己太傻，明知道你只是想打听那人的下落，明知道你利用我，还是不自主沉沦。哈哈……不过，那又有什么呢？我不得善终，你也妄想得到善果。你想找沐歌，找不到就寻了这么个假的替代品，可笑，当真可笑至极！”
厚实的木门豁然敞开。还未等云歌反应过来，师父已来到慕雪门主面前，修长的手指紧卡在她的脖颈上，将她整个人都高举起来。清冷的眼中，杀意迸现。
对。就是杀意。她从未在师父干净的眼中看到过的。
“怎么？想杀我？动手啊！”似已疯癫，慕雪门主双手把着师父的手，即是这样，脸色还是止不住青黑。“你……你不是一直问我到底有没有见过沐歌么？哈……哈哈哈…我骗你的！沐歌确是已死！我说见过她，只不过是想让你多留在身边一刻。咳咳……”
似是师父加重了力道，连嘴唇都开始发乌。慕雪门主诡异的含笑，断断续续说出的话如平地惊雷，让人不寒而栗。她说：“衍城，你以为……你以为找到替身就圆满了吗？我诅咒你被挚爱欺骗利用陷害，最后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咔。
像是木柴折断的声音，又像是冰柱断裂。云歌紧张的连呼吸都停滞了，她不敢相信的大睁着眼，半晌紧紧阖上再睁开，可那一幕还是在，慕雪门门主的脖子以一种极奇怪的姿势弯折，头无力的耷拉着，瞬时再没了任何言语。
冬日的雪夜极静，云歌捂着嘴，不敢出声。恍惚间，听到有人冷笑轻喃：“沐歌既死了，你又凭什么活着……”
瞬时整个人如落入冰窟。她止不住的全身发抖，前所未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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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云歌？”手在她面前挥了挥，那双眼还是怔直无神。宝儿纳闷的掰了块馒头塞进她嘴里。吧嗒。馒头滚落在地。
“云歌！”使劲摇了一把，晃神之人才恢复清明。宝儿不解的吃着馒头，从未见过云歌这么魂不守舍，不禁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两天跟丢了魂一般？莫不是劈柴劈傻了么？”
一身冷汗。
云歌脸色苍白如纸，连做了两天噩梦，明显的精神不济。可，那件事对宝儿，她竟一点也不想说。于是马虎到：“明儿就三十了，二师兄说要趁着年前多攒些柴，要不雪化了就该闹柴荒了。想是这两天太累了吧……”
“这样啊……”没多想的两口把馒头消灭。宝儿拿起桌上竹筐中的刺绣绷子，兴兴与她道：“你看你看，大师兄明天就要回来了，我这个荷包的绣样如何？还跟他相衬么？”
“相衬。”
不满皱眉，宝儿一把拨拉起她的头道：“你根本看都没看！”
假笑了两声，不好再敷衍的细细观看，云歌左端详了片刻，右端详了片刻，犹疑道：“这，这是只猴？”
宝儿的脸黑了一黑道：“我绣的是师兄拿鼎时，伟岸的背影。”
云歌一笑，怎么看，她绣的都像一只猴举着个巨大的仙桃。不过，孩子的积极性不能随意打击，她故作惊讶的接过绷子道：“哎呀！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你一提，嘿！别说！还真有大师兄的几分英姿！”
“是么？”宝儿羞涩，把奉承话当真话听，是她一贯的优点。“那赶明儿我也给你绣一个！”
云歌默。良久道：“我能不能要求不绣背影？”
宝儿笑答：“当然。”
半月后，她收到一个绣着圆盆，里面飘着三根树枝的荷包。她问宝儿这绣的是甚，宝儿回，是你的脸啊！指着三根树枝中较粗的两根道：你看，我还特意把你眼睛绣大了些！
云歌：“……”。
晚饭前。她照常去厨房后院劈柴。最近生活规律，只住处和厨房两头跑，她似是好久没见过旁人了。故，当知言迎面向她走来时，她微有些愣，脑中想的竟是，她是不是走错路了。
“三师兄，好巧啊！”
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样子。知言小心避开她肩上扛的斧头，道：“对不住，不是巧合，是师父让我来寻你的。”
“啊？”
“本两天前你就该来找我，不知何故迟迟未来，所以师父特命我来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