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从桃源出发,我和慕容悯坐在车里,尉迟弘真驾马车。一路上我们很少说话,他在看书,我靠在车上假寐。由于中秋那晚,我哭的很失态,看到他后很是尴尬,所以中秋第二日我一早去了桃林墓地,尽量避开他,吃饭也只是草草吃过就回房了。今日要回晋国,不得已才和他同坐一辆车,只能一直闭着眼睛假寐了。
正要昏昏欲睡,马车狠狠颠簸了一下,身子向一侧倒去,被一双大手及时扶住。
我起身坐好,对上他的漆黑的眼眸,更是觉得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说了声谢谢。
“你是不是生本王的气了?”他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没有啊。”我能生你什么气啊。
“那为何这两日你都躲着本王?”他板着脸,目光凝视我,看得我有些心虚。
我挠挠头发,笑的尴尬,“呵呵,没有躲着你啊。”
“你想留在桃源,不想去晋国。”
我点头,“恩”了一声,说实话我确实不想去晋国。
“你是为这事生气?”
我反驳道:“才没有啦,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倾身逼问。
“你就别问了,反正不关你的事。”被他这样看着,真是不自在,脸都开始发烫了,我扭头,撩起车帘看外面。
“呀——”一股大力拉我跌入他怀中,我怒瞪着他,“你干什么?”
他紧紧搂住我的腰,不让我挣扎。
“快放开我。”真是莫明奇妙,我使劲推他。
“不放。”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你……”
全身如电流过,我呆呆斜靠在他怀中。在桃源救他时,他抓住我的手不放,也是这么霸道语气。
“有件东西要给你?你先放手。”我想起有个东西还没还给他呢。
他环着我的手臂松了松,但还是没有放开。
我从怀中将一个包的鼓鼓的手帕拿出,然后一层层的打开,取出碧绿的玉扳指,“喏,这是你的扳指。”
他接过扳指套在拇指上,指着帕子上的月牙玉佩问,“这个是你的?”温热的气息喷在脖子上,痒痒的。
“是我母妃给我的。”此时这样说出来,心中竟无任何波澜起伏。
“对了,给你看一件很神奇的事。”
我将怀中另一块布包着的玉佩取出,然后将两块玉佩合并,红白交织的光芒微弱,不似那夜强盛,可能是白天的缘故。玉佩上显现出一树红梅来,隐隐散发出冷香,慢慢的光影散去,红梅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玉佩。
“这一块是父皇给的。”我取下玉佩,自顾自的说:“想不到这两块玉佩有这么神奇之处。”
“这是前朝代国皇室的东西,据说很有灵性。”他神色淡淡,语气平静,“如果两个有情人各戴上玉佩,就会心灵相通,永远不会分离。”
“你还知道这些。”我有些讶异,连这种秘密他都知道。对他更是刮目相看,这种八卦新闻都知道。
“这对玉佩叫长相守是代国苏家祖传的。”
“原来它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我还一直都不知道呢。”我喃喃自语,“母妃真的很爱父皇,所以才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他,可惜还是没能长相守,所以这玉佩有灵性也是假的。”
“不尽然。”慕容悯拿起玉佩,左右翻看,“他们虽分开了,情意却从未断,通过玉佩传达彼此的感情,这也是一种相守。”
慕容悯说的对,虽然父皇母妃分开了,却从未停止过对彼此的思念。
我会心一笑,想不到慕容悯也会安慰人。
将玉佩放回帕子上,他要我收好别丢了。我包好玉佩,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心里有些失落,其实,我很想把另一半玉佩给他,只是他未主动开口,我亦不好主动给他,这就是女子的矜持吧。
渡过楚江,到晋阳城,已是北国最冷的时节。虽穿了厚衣服,披着狐裘,手拿小暖炉,可还是冷的在发抖,慕容悯把自己的披风罩在我身上。
终于熬到了楚王府,刚跨进楚王府的大门,见心竹元佑他们一排排站在门口,然后齐刷刷跪地,“恭迎王爷,夏姑娘回府。”声音难掩的喜悦,各各抬头看着我们。
想必是慕容悯事先派冥卫通知了,否则看到个死人站在他们面前,不吓死才怪。
“快起来。”他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脸上一贯的冰冷,声音却透着一丝轻快和喜悦,能回到家,他也是高兴的吧。
元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慕容悯,扑过来抱住我,哭泣道:“呜呜……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哭得我心里也很难过。
“怎么会呢,姐姐答应过元佑,就一定回来看你们。”轻抚他头发,抹去脸上的泪,“元佑长高了不少嘛,已经成大男孩了。”
“都进去吧。”慕容悯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跟着我们进了正堂。
刚坐到椅子上,还未喝一口茶,宫里的内监就来宣旨,召慕容悯进宫。
这太后的消息还真灵通,我们前脚刚进楚王府,她后脚就派人来宣旨了,莫非是早就知道慕容悯没有死,而且还算准了哪天回来。
慕容悯跟着宣旨的内监走后,心竹带我去梨苑休息。隐约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就问心竹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才得知宫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皇后抢了许美人的儿子抚养,许美人被安了个虐待皇子的罪打入冷宫,此后后宫妃嫔无一人怀上龙子。再是,刚入秋皇帝意外坠马,之后卧床不起,未能过上中秋就驾崩了。
太宗慕容恺驾崩后,刚满一岁的太子慕容澈继位,改年号太平,虽然先皇遗诏上写明四位辅政大臣辅佐,但实际上是两位中宫娘娘把持朝政,一位是慕容恺的母后费皇太后;另一位是慕容恺的皇后费敏,也是就小皇帝的养母费太后。虽说两位中宫娘娘都姓费氏,却为了权利水火不容,常常起争执,弄的朝堂后宫乌烟瘴气。
下旨的人是费敏,她召慕容悯进宫一定是想拉拢他,也不对,费敏得知慕容悯还活着,定是高兴,急着想见他。
慕容悯活着的消息她是怎么知道的?除非是慕容悯告诉她的,不然这么秘密的事情怎么会传出去。
原来不是我第一个知道他活着的消息,这是在嫉妒么,也许吧。
“夏姐姐,你怎么了?”
我回神看着心竹,她脸上担忧,“脸色这么难看。”
“可能是连日赶路,有些困乏,睡一觉就好了。”
“那姐姐你休息,心竹先出去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梦里一会出现费敏怨毒的眼神,一会出现慕容恺的笑脸,猛然看到满脸血污的慕容怔,吓得我惊呼一声,醒来已到深里。
心竹听到我的叫声进来,“姐姐做噩梦了?”
我呼了口气,擦去额上的汗,“心竹,王爷回来了么?”
“没有,王爷派人传话说要姐姐先吃饭,不必等他了。”
心竹让人把饭菜拿进来,看着满满一桌菜,竟无一点食欲,在心竹再三劝说下,勉强吃了一碗粥。
夜里睡意全无,伏案抄写心经,心绪也无法平静。窗外冷风呼啸,只觉得全身冰冷,连心也是冷的。将火盆移到身边,趴在桌上发呆。
直到天亮,我都未睡。心竹叫我去吃早膳,到正堂才见一身黑色刺金蟒云纹服的慕容悯进来,在宫里住了一夜,他精神焕发,眉角飞扬。果然,见到费敏就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