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八月初太阳依然火辣辣地透过玻璃窗照进屋里。燃烧着高枫的被褥、脸以及全身,此刻虚汗不住往外冒。床边婴儿车内女儿银铃般的大哭声闹得她心里一阵阵心刺痛。她的肚子也开始不争气起来,一次次期盼着仲妈妈的到来,但却又一次次的落空。病房中的家属们不忍心只好过来帮助高枫哄孩子、喂奶、换尿布。高枫只能用泪眼模糊来感谢这些好心人,来维持这种最基本最特别的温暖。她看到病房中的产妇们得到丈夫和婆婆的精心照顾轻松而愉快,唯有她像一只孤独的小羊羔。她的浑身被太阳的芒刺刺得伤迹累累却只能在内心凄惨的叫着、乞求着被爱,不觉泪水泉涌而至。饥饿又一次次的搜骨刮肠般袭来,她怕别人惨不忍睹转过身去。
“你们家人哪儿去了?”一位微胖的阿姨不忍心走了过来问道。
“回家休息去了。”
“哦!你这是第几胎?”
心里一阵酸楚伴随着伤口的疼痛席卷而来,又蔓延着整个身驱。她极力克制住但还是有些声嘶力竭的说:“头胎!”
“头胎女儿好,还可以再生一个。你对阿姨说你想吃什么,阿姨帮你去买或者有什么吃的我可以递给你。现在孩子要吃奶,你可不能饿肚子!”
高枫望了望柜子又望了望阿姨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阿姨,我——不饿!”
此时她身体虚弱,在阳光照射下汗粒便泛滥活跃起来,隐隐约约的发出一阵阵的汗臭味。阿姨倒了杯水,高枫起来喝了几口嘴唇湿润多了。她微闭了双眼,泪光渐渐模糊了一切。
当她又一次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病房中每个孩子被亲人围绕着,而自己女儿争气的熟睡时抑制不住内心的创伤又泪眼模糊了。此时病房中的嘈杂声惊动了女儿,女儿开始大哭起来。稍一动身阵阵伤口痛得高枫不由烦躁起来,临床阿姨见状将孩子从婴儿车内抱了过来。高枫抱紧孩子想坐起来,但浑身酥软,阿姨只好将孩子侧卧在她一旁。她轻轻地拍着孩子,像拍打着自己的心碎一样。侵透着汗渍的身子微微扩散着自己的心酸历程——。
从洗手间蹒跚的回到病房轻轻上了床,浑身燥热她只好将被子推向一边。
“孩子,盖好被子,窗前应谨慎,吹落下病可不是小事。”一位烫发阿姨过来边叮嘱边帮她盖好,又在床头取来毛巾替她擦了擦汗。
“谢谢阿姨!”高枫含泪生怕滑落下来惹阿姨生气。
“多懂事的孩子啊!别这样,小心哭坏眼睛。”阿姨的眼眶红润了,别过头去。
她背过身朦胧睡去……。这次,高枫在爬山,爬的好辛苦好累,浑身大汗淋漓正要休息时一把大手压在了她的肩头。高枫一阵惊吓猛地睁开眼睛,见仲妈妈正站在床边。不由又悲从心中发泪从心头涌,此时的高枫已经不住忍耐了两天来的饥荒和产后身心的重创——。
病房内极静,沉默了许久的仲妈妈环视了一下,见所有的人不是心细入微管孩子就是安慰照顾产妇。她见高枫双眼红肿,还在不住的拭擦便说:“高枫,你哭什么?生孩子就是这样的,如果你怕苦,下一胎干脆做刨腹产算了。哎,高枫!今晚你吃不吃饭?”
“您说呢?”
仲妈妈思量再三转身走了,不多时捧来一碗鸡蛋醪糟说:“这是下奶的,吃了孩子奶水多。”
高枫的肚子已饿到了极点,她支撑着做起来囫囵的填着肚子。
休息了一天的肖军此时精神大增,天黑之前来到了医院。走时一再吩咐肖军多给高枫吃醪糟来,肖军见妈妈对高枫如此热心,心里喜滋滋的。他看着高枫消瘦暗黄的脸说:“看你,怎么成了这样?今晚你睡睡孩子我管。”
原以为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没功劳也有苦劳,应该得到体贴和安慰。而现在看来,他们的做法实在令她不得不去怀疑。昨天上午的那个女人活生生的将一个孩子流产,不知她是否在还痛哭中?身边有人安慰吗?那个男婴的到来对那个女人来说和高枫生了女儿一样都是个悲情命运的诞生吗?不,女儿怎么了?她们同样的骄傲,是她们在默默地创造着世界的未来。高枫想着想着就带着满腔的委屈和伤痕进入了梦中……。
经过三天的留院观察,高枫恢复良好。当她看到一个个进院的孕妇心惊肉跳的等待着痛苦的欢乐或痛苦的悲哀,她不知这个顛着肚子的后面到底是凄惨还是欢乐?